闻听此言,李涤非怒意直冲胸口,盛怒之下,他几乎站立不住。
在一旁看戏的陈无疾也是大呼过瘾。
什么是先斩后奏?这就是先斩后奏。
什么是以下克上?这就是以下克上。
陈无疾万万没有想到外表看起来彬彬有礼的方雨石竟然有这么嚣张暴戾的一面,不仅拉着朝中柱石公然对抗李涤非,还有胆量不经请示直接除掉前任三公。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方雨石的能力竟然如此强悍,于秦国天牢之中大行杀伐之事,而身为秦国之主的李涤非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陈无疾头皮一阵发麻,对方雨石的认识又提高了一分。
其实,陈无疾一直认为,虽然方雨石在名义上把三公之职兼于一身,但他毕竟根基不稳,一些心向旧主的官吏一定会站在李涤非这一边,对方雨石阳奉阴违。然而,现在,陈无疾才知道方雨石对秦国朝廷、对官员的掌控程度到了这样一个瞠目结舌的程度。
还好秦都与王宫的军队还掌握在李涤非手中,否则他的生命安全堪忧。
李涤非从盛怒中恢复过来,也知道方雨石这是在向自己示威。他指着方雨石的鼻子喊道:“方雨石,你怎么能未经请示,擅自杀害朝廷命官?”
方雨石不急不躁,未经请示,就从地上站起身,直面李涤非的盛怒目光,缓缓说道:“非是微臣擅自杀害朝廷命官。而是此三人谋反之罪已定,已经签字画押,为何不可以斩?”
反正更嚣张的事情也已经做了,方雨石干脆不在乎这些面子上的东西。
“签字画押?字何在,押又何在?”
“在臣的府中。”
陈无疾冷笑,这个世界一没录音,二没录像,什么签字画押都是屁话。他甚至怀疑那个押是在三公死后,别人拿着他们的手画上去的。
李涤非继续问道:“方雨石,即使这三个人已经认罪,也应该经本王批准,方可在秋后问斩,在狱中动手与法不合。你身为太师,主管刑狱,怎么能知法犯法?
知法犯法,是个很大的帽子,然而陈无疾清楚,方雨石绝对不会让这个帽子扣在自己脑袋上。
果不其然,方雨石开口:“殿下,非是微臣想要杀害他们,而是他们意图越狱,狱卒不得已才出手。”
这又是一句明目张胆的瞎话了,陈无疾知道那三位大臣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有一位都已经年近古稀了。这么三个老头子,哪有精力,哪有体力越狱。就算某个人天赋异禀,神力加持,以半百之龄意图打破这个世界的越狱最大年龄的记录。可是怎么会三个人同时选择越狱?
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些,然而死无对证。
李涤非自然知道方雨石在睁着眼睛说瞎话,然而他却不能奈方雨石何。
方雨石是朝廷派来的人,只有当今圣上才能决定他的去留。很明显,那个妈宝男不会对方雨石怎么样。太后甚至有可能暗中写信,肯定方雨石的工作,希望他再接再厉,勇创佳绩。
李涤非第一次和方雨石正面交锋,就败得如此惨烈。他站在玉阶之上,双手握紧,似乎随时有可能冲下来和方雨石搏斗一番。
陈无疾心中不免担忧起来,如果李涤非真的和方雨石打一架这也没什么,就怕李涤非命令花吉祥除掉方雨石。
一旦一位一级高手化身成为杀手,成为黑夜里的毒蛇,那么这天下将没有他杀不死的人。死去的李愈之就用自己的鲜血证明了这一点。一国之君又如何,手下兵马无数又如何,还不是乖乖死在刀下。
陈无疾不担心花吉祥没有能力除掉方雨石。他是在担心花吉祥除掉方雨石所带来的后果。一旦方雨石死在秦国,胡太后一定会借题发挥,弄不好还会给李涤非扣上一个擅杀朝廷大臣,等同谋逆的罪名。到时候,刀兵再起,肯定会生灵涂炭。而且,以一隅对全国,李涤非肯定会落个身死国灭得下场。
陈无疾可不希望自己这个表哥死去。
李涤非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如是反复几次,终于平息了心中的怒火。他知道,至少在这目前,他不是方雨石和胡太后的对手。
“众卿家皆有公务在身,就此退下吧。”李涤非说完这句话,一挥手走进了太庙,头也不回,看来心情悲伤到了极点。
饭含仪式绝不该就此匆匆结束,李涤非还没有向这些使节答谢,还没有和各个官员一同向上天祈祷。
然而,这个饭含仪式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陈无疾看着逐渐消失于自己视线中的李涤非,心说自己真的应该做些什么了。不为李涤非,不为旁人,只为自己。
李涤非钻进太庙就再也没有出来,似乎他觉得只有和父亲在一起才有一丝安全感。
然而,陈无疾在李涤非转身的那一刻,竟然看见他的眼中有一丝悔意。
李涤非在后悔什么呢?后悔自己提前暴露目的?后悔自己不该和方雨石撕破脸皮?
陈无疾不得而知,他摇摇头,和姐姐一起向宫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