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外臣身体互感不适,不知能否先行告退。”李涤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麻直接打断。
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不仅仅是因为李涤非没有讲完话,而是因为这个饭含仪式还没有结束,李涤非还没有答谢到场的各位。
然而,无论是李涤非还是陈无疾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这个苏麻果然是个很有眼力的人。
“既然这样,公主就先回吧,如果有需要,寡人可以命御医为您诊治。”李涤非很自然地说着,刚刚还在脸上出现的泪水荡然无存,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灿烂笑容。
“谢谢殿下。”苏麻微微一福,离开了太庙。
陈无疾自然不会走,因为他不仅代表着山北,还是李愈之的亲外甥。
待苏麻完全离开后,李涤非继续站在七丈高的玉阶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说道:“寡人有意在大秦范围内实行大赦,不知各位爱卿意下如何?”
无人回应,一片静默。大赦是新王继位后的例行惯例,没人会说什么。
“好,既然如此,此议便准了。”李涤非的目光在阶下五六位大臣的身上扫过,似乎想以秦王的身份压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到方雨石的脸上,“方卿家,你是太师,主管刑狱,这次大赦你要多多费心,千万不要出了差错。”
这又是一句十分正确但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废话,方雨石说不出什么,只好表示同意,“是,殿下。”
“有劳方卿家了,前任三公在牢里待了好长时间了,那三位虽然犯了些错误,但都是于国有功的人,方卿家不向将他们释放出来。”李涤非淡淡地说。
陈无疾微微一笑,知道这才是李涤非的真正目的。
任何藩王封地都有三位重要辅政大臣——太宰、太尉、太师。这三位极品大臣尊称三公,分工不同,各有侧重,互相掣肘,正是这一点才会让君主放心,因为一旦这三人团结起来,君主的权威与能力一定会大打折扣。
曾经,秦国也有这样的大好局面,然而,很可惜自从李愈之死后一切都变了。胡太后以辅佐不力、讽谏不佳的理由把秦国三公悉数打入大牢,让方雨石取而代之。
最要命的是,方雨石竟然身兼三职。
所以李涤非才会想方设法地想把这三公营救出来,即使不能让这三人官复原职,也可让这三人对方雨石产生一定的制衡。最最重要的事,这三人在秦国官场上耕耘多年,手下门生无数,一旦重见天日,那些暗中观望的骑墙派,必然会觉得李涤非有一定的手腕,很有可能重新站到李涤非这支队伍中,一起对抗远在洛京的胡太后。
这才是李涤非的内心最深处的真实想法。
只是,老谋深算的方雨石不会让他如愿。
“殿下,臣有异议,此三人决不能放!”为表态度,刚刚站起来的方雨石竟然直接跪倒在地。
陈无疾看向李涤非,想看一看他如何见招拆招,是否会取得胜利。
“方卿家,适逢大赦,此三人即使曾经渎职,但也一笔勾销,为何不能放出牢中呢?”李涤非的语气依然温和,但所有人都听出了那背后的寒意。
方雨石依然不为所动,他掌管着秦国的大半兵马,自然清楚不到最后一刻,李涤非不会和自己撕破脸皮。再说,方雨石背后站着胡太后,他不需要也不能屈服。
他依然跪在地上,说道:“殿下,虽然适逢大赦,然而不是所有人都可重见天日,难道您忘了有十种恶罪不可能赦免吗?”
陈无疾恍然大悟,原来十恶不赦这个成语是从这来的。
方雨石的语气有些激烈,无论是否真的生气,李涤非都要表现出上位者应有的态度,于是他板起脸,说道:“方卿家,寡人自然清楚十恶不赦这件事,可是那三位大臣充其量不过是渎职之罪,为何不肯放出。要知道,这渎职可不是这十大恶罪之一啊!”
陈无疾忽然觉得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精彩了起来,方雨石有胡太后撑腰,是为人和。而李涤非掌握了登基大赦这个由头,是为天时。只是不知道是天时这西风压倒人和这东风,还是人和这东风压倒天时这西风。
“殿下,微臣觉得您的话有些偏颇。十大恶罪,首推谋逆。这三人在先王意图出关时,没有阻拦。可以说先王的不幸罹难和他们有很大关系,这不是谋逆是什么?”方雨石的言辞更为激烈了些,颇有些和李涤非针尖对麦芒之意。
听着方雨石的话,陈无疾险些笑出了声,藩王离开封地,本身就是一件十份犯忌讳的事,三公怎么会清楚,更别说阻拦了,这分明是欲加之罪。另外,这李愈之的死明明和胡太后脱不开关系,怎么又推到了三公的身上。说句难听的,这就是既要当那什么,又要立牌坊。这个方雨石还真是个厚脸皮的主。
提及生父之死,李涤非似乎也怒了,大声说道:“方卿家的话未免太过严重了。三公兢兢业业,怎么会谋反之意,想必方卿家是听信了某些歹人之语。”
一句话,几乎把方雨石定性为歹人,陈无疾不知道他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