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决。”李涤非的尾音拉得极长,脸上多了一丝玩味的笑容,然后伸出手来,像一位长辈一样轻轻拍了拍方雨石的肩膀,“方卿家一人身兼三职,为寡人分忧,实为国之栋梁。只是在处理职务时,一定要量力而行,千万不要累坏了身体。”
这句话表面听起来满是关心之意,然而却暗含杀机,分明是在警告方雨石不要过多插手秦国政事,否则就会迎来杀身之祸。
方雨石身为胡太后的心腹,千里迢迢跑到秦国来监视李涤非,自然不是个傻子。他听出了李涤非话语里的弦外之音,却故意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跪倒在地,说道:“臣惶恐。”这一切与他刚刚桀骜至极的样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陈无疾这一行人,依旧站城门外。他看着这一幕,心想某些人还真是虚伪,虚伪至极。
李涤非将方雨石虚扶起来,脸色异常平静,没有再说什么。
丝竹响,礼乐起,陈无疾重新登上了马车,向龙虎关里面驶去。
秦国的大小官员自觉地站到道路两侧,为陈无疾一行让开道路。
又是一阵秋风吹来,吹起了马车车帘的一角,陈无疾的目光向外飘去,落在外面官员满是正气的脸上。陈无疾轻轻叹了一口气,秦国官员看似铁板一块,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派系。李愈之亲自执掌秦国的时间不超过两年,这些官员中有多少人是李愈之的亲信,有多少人已经暗中投靠了方希直,极其重要,但都不为人知。
陈无疾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李涤非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当陈无疾的马车在自己面前驶过,驶到不远处的一片空地时,秦国官员按照官职大小,纷纷登上马车,跟在陈无疾后面。
于是,今日的龙虎关主街上,不见一个百姓,只见长长的马车队。
马车队碾过龙虎关的不算长的主街,一刻不停地出了关,直奔秦都而去,不出意外的话,三日之后,李涤非会在秦都那个有百年历史的王宫之中举行登基大典。
然而,谁也不知道这个意外会不会出现。
龙虎关远在山顶,想从这里去往秦都,有一个必不可少的步骤——下山。
下山不比上山,上山之时无论山路多么崎岖,多么陡峭,马儿都是始终向上的。然而,下山时,以前都变了,马拉着车一直向下,若是山路陡峭,马没有控制好自己的速度,很容易落得个车毁人亡马也亡的下场。
其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陈无疾坐在马车中,开始担忧这件事,他可是一个惜命的家伙。
出乎他的意料,下山之路坡度极小,而且十分宽阔,毫无一丝危险。道路两旁更是密密麻麻长着无数参天大树,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注视这片足有数百辆马车的车队。
陈无疾砸吧砸吧嘴,看出了些许门道,这龙虎关靠近朝廷一侧路窄且陡,别说大军来攻,就是正常行走都有困难,然而靠近秦国一侧的路既宽又平,若龙虎关收到攻击,秦国军队可以飞速驰援。
先皇把秦国赐给李愈之,果然是大有深意啊,看来他对自己枕边人也不放心。
陈无疾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或者无聊或着有趣的事情,在来秦国之前,他就送给自己一句话。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是他不关心李涤非的死活,而是他不能关心李涤非的死活,山北之地,易守难攻,与秦国之间也谈不上唇亡齿寒,没有必要惹怒胡太后。
毕竟,山北人民的利益才是第一位的。
进了秦国,一切都不一样起来,也许是十万高山的遮挡,空气明显干燥起来。萧瑟的秋风偶尔会卷起路边的沙石,打在车厢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声音极小,根本打扰不到陈无疾的美梦。
下了山,马车一路奔西而去,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就到了秦都,车队没有受到任何兵士的盘查,直接大摇大摆地进了城。沿途已有不少官员回到自己的任职之地,此时车队之中只有不到一百辆马车。
除特殊少数官员外,绝大部分人都需要前往龙虎关迎接李涤非,然而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李涤非的登基大典。三日之后,有资格出现在那个宫殿中的人恐怕不会超过五十个。
进城之后,马车一直行到一座大得离谱的宅子前才缓缓停下。车中的陈无疾迷迷糊糊中,感觉到马车不再行驶,那种颠簸感觉更是随之消失,醒了过来,接着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茫然问道:“到了?”
这只是睡醒时的自言自语,陈无疾也清楚不会有人回答,毕竟这时马车刚刚停下,途中不可能有人在不惊动自己的情况下登上马车。
然而,真的有人回答。
“到了。”一个冰冷的、不带有一丝感情的女声传入陈无疾的耳中。
陈无疾大惊,一直放在身边的刀瞬间到了手中,他转过头,却看见了一副熟悉的面孔。
“姐姐?”
“出门在外,不要睡得太死。”陈有情再次冰冷地说道,然后先马夫一步,打开车门,跳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