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北四郡地处关山以北,紧邻胡人部落。虽说在名义上是大肇朝最北的一属,但所有人都知道,山北的大事小情,从婚丧嫁娶再到官员任免与洛京城内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山北的一切只由山北侯陈恬和他制定的法律决定。
关山以北尽是野草与野花,二十年前陈恬趁胡人内乱之际,亲率五万大军度过了有鬼门关之称的关山口,收复了这片沦陷在胡人手中数十年之久的土地。
山北水草丰美,陈恬手下兵强马壮。
可是今天的陈恬还是很不安,极其不安,超乎寻常的不安。
入夏,雍州城下了一场极大的雨,这场雨浸润了雍州的每一寸土地,沾染了雍州的每一个角落,连山北侯府也未能幸免。
漫天大雨中,陈恬孤零零地坐在侯府后院的石阶之上,身形有些落寞。
他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只有微微颤抖的双手在暗示着他心中的焦虑与不安。
今日,至少在此时,他不是位高权重的侯爷,也不是用兵如神的将军,他只是一个等待心爱的妻子诞下孩子的普通父亲。
身后临时产房内的喊声又大了一些,妻子每喊一声,他的心就痛一下。
虽说宫里早就派来了经验老道的稳婆,但他还是不放心。
他怕,他怕五年前的一幕重演。
五年前,陈恬的发妻诞下一名可爱的女孩,自己却赴了黄泉,这是他心中永久的痛。一向不信天不信地连皇帝老儿都不信的他也一反常态,开始默默祈祷,希望那座屹立于洛京之侧的所谓神山能保妻子一命。
虽说难产并不多见,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陈恬还是担忧,担忧命运再次和他开这种致命的玩笑。
难道真的是我做了什么坏事,惹得天怒人怨,天神降罪?陈恬毫无逻辑地胡思乱想着,彻底忘记了自己的仁爱之名早已传遍关山南北,连北方的胡人都有所耳闻。
大雨还在下着,房檐恰到好处地落后陈恬一个身位,将他暴露在漫天大雨中。
大雨气势不减,丝毫不体谅这位人到中年的丈夫、父亲。然而,不知不觉中,落在陈恬身上的雨却少了许多。
有人来了,两个人。
陈恬抬头向身后望去,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拿着一把巨大的油纸伞将陈恬挡在了雨水之外。
少年是他的义子,韩破虏。
另一个人是他亡妻生下的女儿,陈有情。
陈有情只有五岁,却丝毫不惧这漫天风雨,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坐在了父亲身旁。
陈恬没有说什么,韩破虏也没有说什么,似乎两个人都知道,这依旧偏凉的雨水似乎对这个看似瘦弱的小女孩产生不了什么伤害。
陈有情也是一言不发,只是将身体紧紧靠着父亲,希望以此减少父亲心中的焦虑。
良久的沉默中,韩破虏率先打破了僵局。
“义父,母亲她福大命大不会有什么事的。”
这本是一句十分中正平和的话,谁料却刺中了陈有情的逆鳞。
“韩破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母亲福浅命薄?”
陈有情的语气冰寒,至于她口中的母亲,自然不是陈恬的现任妻子李玄,而是陈恬的发妻陈有情的生母。
韩破虏自知失言,连忙道歉。
值此当口,陈有情也不愿在做纠缠,轻哼一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与警告。
之后,临时产房的石阶之上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只是偶尔从产房之内传来几声痛苦的喊声。
良久之后,又是韩破虏打破了沉默。
这一次他不再说一些福大命大的废话,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手指着伞外的天空,断断续续地嗫嚅着什么。
韩破虏一向勇敢,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虽说这和陈恬脱不开关系,但和他的卓越能力更是密不可分。毕竟,陈恬不是一个任人唯亲的短视之人。
所以,韩破虏的行为很反常。
所以,在感受到韩破虏反常的第一时间,陈恬和陈有情抬起了头,望向远处。
之后,便是两人不约而同的惊呼。
遥远的天空之上,赫然是一片五彩祥云,祥云弯弯转转,竟构成一条彩色巨龙。
巨龙随风而舞,龙头,龙角,龙爪看得异常清楚。
难怪一向沉稳的韩破虏会语不成句,难过一向外物不系于心的陈有情会惊呼出声。
只是大雨之时,天空之上应是阴云密布才对,怎么会有五彩云朵,最要命的是,这些云彩怎么会呈现龙形。
值此侯府添丁之际,空中的异象难道是在昭示着什么?
三人的遐想并没有持续多久,一道婴儿的明亮哭声,就钻入了他们的耳膜。
紧接着,一位稳婆模样的人从产房中钻了出来,直接走到了陈恬的身前。
“恭喜侯爷,公主诞下麟儿,母子平安。”
陈恬的夫人李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