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都过不去,又谈何未来?”
“道义,是老天的赏赐,不需要人来守,社会沦丧,物极必反,当人们需要道义的时候,道义自然会出现,但国土山河却需要守!”
谭钟麟看着陈沐,许久许久。
他突然朝张之洞问道:“他一直这么喜欢给老人讲大道理么?”
张之洞微微一愕,而后摇头笑道:“是。”
谭钟麟朝陈沐伸出手来,陈沐便将手里的枪,递到了他的手里。
谭钟麟反复翻看了一下,也没有再归还的意思,反倒朝陈沐道:“这个要怎么用?”
陈沐讲解了填弹开枪之法,谭钟麟又朝沈长洲问道:“子弹还有么?”
沈长洲迟疑地看了看张之洞,后者点头之后,他才取出子弹来,不过却只取了一颗。
谭钟麟将那颗子弹给填进弹匣,上膛之后,突然举起枪口,瞄准了陈沐!
张之洞也是脸色大变,本以为谭钟麟会因此而改变主意,谁能想到会是这般!
陈沐心里也没底,他不敢威胁谭钟麟,但谭钟麟想要射杀他,却是一点都不冤枉的。
虽然谭钟麟尚未细查底细,但他陈沐到底还是个逃犯,即便谭钟麟杀掉他,也没半点干系的!
陈沐看着这黑洞洞的枪口,后背也是冷汗直冒,此时才终于意识到,适才自己的举动,是多么的冒险!
然而谭钟麟看着陈沐,到底是将枪收了起来,朝陈沐道:“我的院子,你得赔。”
陈沐也是松了一口气,后背凉飕飕的,仿佛黑白无常刚刚路过了一般。
“我就一个平头百姓,可没钱赔这么雅致的院子,要赔也是香帅赔啊……”
见得陈沐耍无赖,谭钟麟也是笑了,朝张之洞问道:“这小狐狸一直这么无赖?”
张之洞无声笑道:“向来如此。”
谭钟麟轻叹一声道:“老了,不中用了……”
他将手枪还给陈沐,背着手,转身便走,抬起手来摇了摇,便走进房去了。
众人到底是松了一口气,付青胤却恶狠狠地瞪了陈沐一眼,跟了进去,此时陈沐才发现,付青胤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张之洞看了看陈沐,到底没有说些什么,沈长洲却走到前头来,想要拿过那支枪。
“让他留着吧。”张之洞如此说着。
“可是……他……”沈长洲话到嘴边,到底是吞了回去。
离开了总督府之后,陈沐回到酒楼,宋政准早已等候多时,急迫地朝陈沐问道:“成了?”
陈沐摇了摇头:“尚且不清楚……”
宋政准也知道事情不容易,便也没有追问。
陈沐也不多想,想想今日的举动,虽然有些冲动,但想来结果该是不差的,毕竟像谭钟麟这样的老顽固,若不下点猛药,又岂能唤醒他?
翌日,陈沐早早来到了广雅书院,此时发现宋政准和付青胤等人已经到了。
张之洞就坐在客厅里,神色有些凝重。
“如何了?”陈沐也有些不安起来。
张之洞看了看付青胤,这才开口道:“谭钟麟上表朝廷,告老辞官了。”
陈沐也是愕然,本以为自己唤醒了谭钟麟,事实也确实如此。
谭钟麟若不再担任两广总督,随便换个其他人,建厂子都是没问题的。
但谭钟麟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宁可告老归乡,也不愿插手这个事情,他即便被唤醒了,仍旧守着自己最后的道啊!
见得陈沐不说话,张之洞问了一句,也不知问的陈沐,还是问自己。
“穷则思变,是不是这个道理?是不是这个道理?”
或许,连他这个洋务派重臣,也被谭钟麟最后的坚守给震撼了一把。
迂腐之人固然让人又气又恨,但他们并非全无可取之处,这种近乎愚蠢的坚守,试问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
张之洞没有半点愉悦,也没谈太多细节,建厂的事情也不去提了,只是朝陈沐道:“今日我想读书,你陪我一阵?”
陈沐能够感受到张之洞的情绪,这老人仿佛瞬间老了十来岁一般,这种感觉很可怕,仿佛他第二日就要死去一般,没有了半点活力。
眼下这个时候想起要读书,就好像弥留之人,要重温在世之时的光景一般!
陈沐迟疑了片刻,到底是点了点头,他看了看红莲,后者今次却是松开了陈沐的衣角。
“香帅,咱们读《论语》?”都说半部论语治天下,陈沐提起这一部,也是为了唤醒张之洞曾经的志向。
然而张之洞却摇了摇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读《楚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