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伟上下打量着他,穿着一件不合体的上衣,上面还烫着几个窟窿,腿上的裤子磨得发白,一只脚上穿着脏兮兮的黄球鞋,另一只腿直接在地上拖着,沧桑的脸上写满哀怨和期待,看得出,被岁月摧残得已经不成人样。
曲良仁把皱巴巴的上诉状递过来,哽噎地道:“陆书记,我知道你是好官,替我们老百姓做主。我逼得实在是没办法了,若不然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耽误你几分钟时间,好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残联主席连忙上前呵斥道:“曲良仁,怎么你不识好歹,残联每年给你的钱少吗,这不今天又免费发放了轮椅。快让开,陆书记还忙呢。”
陆一伟已经了解他的情况,翻看了下诉状折叠起来给了一旁的郭嘉俊,道:“你的情况我知道了,回头我会核实了解的。”
见一行人乘车离去,曲良仁蹲在地上抱头放声大哭起来。一举一动,陆一伟全都看在了眼里。
回到办公室刚坐稳,张腾飞后脚就跟进来了,陆一伟诧异他消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
张腾飞很少来请示汇报,坐定后主动递上烟点燃道:“陆书记,昨天我去市里参加全市政法工作会议,主要安排部署了奥运会期间的信访稳定工作。要求我们也要紧急召开大会落实,您看什么时候合适?”
陆一伟拿过文件翻看了下,道:“需要我参加吗?”
“嗯,市里说这是一把手工程,务必的亲自安排部署。”
“哦,那你定时间吧,回头和邢主任对接一下。”
“行,谢谢你支持政法工作。”
张腾飞表现得格外谦虚,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关于他的事,陆一伟还没有向邵中杰请示汇报,一切等邱映雪向市纪委汇报再说。
汇报完工作他还待着不走,陆一伟抬头道:“还有事吗?”
张腾飞咧嘴一笑,道:“陆书记,我是要和您说一下关于曲良仁的事。”
“曲良仁是谁?”
“就是今天拦着你上访的那个。”
“哦,我还不知道来龙去脉呢。”陆一伟佯装道。
张腾飞提前打预防针,道:“此人原先是包工头,参与修建了几所学校的建设。到结算工程款的时候,才发现没有任何手续和资质,而且还层层转包,工程质量也不过关,不见手续,验收不合格按道理说就不应该给他结算,出于同情,结算了一部分。相关手续还是财政局后来补的。”
“此外,他的腿伤是自己摔伤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张腾飞不打自招,主动说明情况,应该是嗅到了什么味道。不过也难怪,这两天纪检委和审计局持续蹲在财政局查账,又先后带走三四个人,他不得不提高警惕。陆一伟听后追问道:“那当时的工程就不招投标吗,应该可以提前查验资质吧?”
张腾飞尴尬笑道:“这些事都是下面的人办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另外,当时搞工程本身就不严密,这点上我确实存在把关不严的问题。”
“哦,这件事我回头核实一下再说吧。你也知道,今年的信访维稳任务重,一份又一份文件下发下来,这项工作只会加强不会减弱。你又分管这项工作,所以,丝毫不得马虎。”
张腾飞连连点头道:“您放心,我肯定会放在心上,抓在手上。”
“好,那就拜托你了。”
张腾飞走后,陆一伟立马又接到刘占魁的电话,犹豫许久还是接了起来。
“一伟啊,忙呢。”
刘占魁的称呼发生转变,已经以领导自居。陆一伟靠在椅子上道:“还行,就是一些常规工作。”
刘占魁没有兜圈子,直截了当道:“你是聪明人,我还是直说吧。我前脚刚走,你就大张旗鼓查财政局的账,你觉得合适吗?”
迟早要面对这一天。陆一伟笑了笑道:“这和您没关系,就是常规的审计。过段时间,省扶贫办要对最近两年的扶贫专项款进行审计,我只是在提前入手,以防出现问题。”
刘占魁懒得搭理,语气异常严厉道:“陆一伟,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和你无冤无仇,没必要如此下狠手。想要整我,你还嫩了点。劝你就此收手,我不会追究,但还要继续下去,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刘巡视员,您多虑了。我怎么可能要整你呢,没资格,也不敢这样做。但是,龙安的病根需要彻底根除,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责任。”
“好吧,该说的我也说了,好自为之。”
陆一伟能感觉到对方已经气愤到极点,并没有当回事。从做出决定那一天起,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且不过要得罪人,干脆得罪到底。如果在这个时候选择妥协,刘占魁也不会放过他的。本来还打算适可而止,放缓脚步,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取出曲良仁的上诉状仔细看着,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凭借较强的记忆力立马接起来道:“梁书记,我是陆一伟。”
梁玉文在电话那头道:“下午来一趟我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