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一本难念的经,越是家大业大的情况更为复杂。范家的情况如同一团乱麻,理不断剪不断,如果要追溯,还要追溯到上个世纪。简单地说,又是一个女强男弱的俗套故事。
范荣奎出身不好,家境贫寒,大专毕业分配到省委宣传部。孙春云的父亲是机关事务管理局的一个小科长,看上了范荣奎,就此结下姻缘。日子过得倒也平淡,不过孙春云的性格颇为强势,脾气又不好,给人感觉时常是更年期,一两天可以,长此以往谁能受得了。别的不说,陆一伟进入范家后算是领教了她的不近人情,范荣奎出轨迟早的事。
当然,这不是出轨的理由。但这种事,谁也说不清。作为男人,陆一伟很同情他,可作为一个父亲,如此明目张胆确实不像话。
范春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陆一伟赶忙安慰道:“别哭了,这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先回家,我和爸单独聊聊,要是回去晚了带朗朗先回家。”
范春芳对他深信不疑,擦掉眼泪道:“你和爸好好说。”
“嗯,放心吧。”
范春芳对性格怪异的母亲颇有微词,甚至跟父亲走得更近一些。但再怎么样那也是她母亲,不能偏向任何一方。
范春芳驱车独自离去了,陆一伟走到范荣奎跟前,取出烟递给他,半天道:“爸,好长时间没和你聊天了,找个地方聊聊吧。”
范荣奎神色凝重,站在那里不说话。
陆一伟伸出手道:“车钥匙给我,我来开。”
他犹豫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他。
驱车来到以前经常去的一家茶社,俩人通过轩廊进入里面上了二楼包厢,要了一壶红茶和点心。陆一伟把身上的烟掏出来放到其面前,沉默片刻道:“回到科协还习惯吗?”
范荣奎还没缓过劲来,爱理不理道:“有什么不习惯的,到哪不是工作,还行吧。”
陆一伟很少与他沟通,甚至不知情他为什么突然调回来,可以说,这一批人事调整中,属他的结局不好。一部分人升迁,一部分人从经济不发达的地市调到经济较好的地方,就算混得不好的顶多原地踏步,继续留用。唯独他,从省委委员的身份调到科协。以前有过类似先例,大多数是安置犯了错误的官员。难道他也犯了什么错误?
外面陆续有一些风声对此事进行评判,有的说他能力平平,不足以胜任,在西州这些年没有做出贡献,经济不增长反而倒退。还有人说,他不服从省委的安排,与省委的思路背道而驰,随即调离。还有的说他存在腐败现象,被人举报,出于保护调离云云。说法有千百种,真正的原因或许只有他知道。
与他聊,除了工作上的事似乎没什么可聊的。陆一伟不想提及今晚的事,男人是要脸面的,何况他作为外人谈这些不太合适。想了半天道:“爸,不管怎么样,希望您能想开一点。我不争气,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去了龙安,家里大事小事全靠春芳一个人,我非常内疚。走到今天这一步,可能与您的想法相差甚远,希望你能理解,有时候身不由已。”
范荣奎猛然抬头道:“你和我说实话,去龙安是不是你的想法?”
陆一伟摇头道:“我确实有离开江东的想法,但没想到会走那么远。一切来得太突然,我自己都始料未及。”
“这么说,是白宗峰一手为你操办的?”
“可以这么认为,不过事前征求过我的意见,如果继续留在江东市委,我的结局好不到哪儿去。考虑再三,我觉得还是先离开为好。”
“为什么不事前征求我的意见?”
“我也想征求,可真的来得太突然,留给我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当天白书记就带我去见了赵部长。你也知道的,担任谷未区书记已经到了公示阶段,情况临时有变,是我无法左右的。”
见陆一伟话语真诚,范荣奎没再计较。端起茶呷了一口道:“一伟啊,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抱团发展。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想要再起来几乎为零,全部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好好干,完成我未完成的心愿。如果我将来有什么不测,这个家就全靠你了。”
陆一伟心里一惊,立马嗅到什么气味,道:“爸,这话什么意思呢。”
范荣奎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你不能对不起芳芳,她全心全意爱你,不顾我们的反对嫁给你,这种勇气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女人可以做到的。不可否认,你很有能力,但缺点也很多。无淤泥焉有荷花,水清无鱼,你太过于正直耿直,是在这个大环境生存不下去的。”
“固然群众喜欢你,喊你一声清官。可同僚官员呢,你阻挡了别人的发财之路,必然会穷极必反,成为众矢之的。要学会圆滑处事,遇到强大的敌人不一定非要干倒他,转换一下思路拉拢过来为自己所用,这才叫智慧。”
陆一伟颌首道:“爸,你说得我都懂,也想如此做。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当年的锐气,在慢慢打磨消磨,学会适应环境。到处都是一潭污水,仅靠我一个人的力量能改变时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