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在言思道和得一子的连番言辞之下,已对右首席位上的年轻书生、年迈妇人、刺绣少女、田间农夫、虬髯屠夫和采药童子六个男女逐一进行甄别,依照他们二人的结论,这六人都不可能是此间的主事之人。若是形容得粗俗些,这六人充其量只是打手的身份,并非能够说得上话的正主。
如今既然已将这六个男女排除在外,要寻此间主事之人,得一子和言思道却先后朝谢贻香身上看来,如何不令她惊骇万分?当下谢贻香急忙定了定神,向厅堂中的二人说道:“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我是和你们一起来的,是要……是要来拜见那位青田先生,也是此间的客人,又怎么可能是什么主事之人?”
却见言思道哑然失笑,摇头说道:“谢三小姐,你这脑子成天都在瞎想些什么东西?我们几时说过你才是此间的主事之人?小道长的意思是说,此间之事既是由你起头,自然也该由你来收尾。眼下青田先生摆出的这道难题,已被我们二人破去大半,答案更是呼之欲出,所以此间的主事之人究竟是谁,这个答案还是由你这位谢三小姐亲口作答、揭破谜底比较妥当。”
谢贻香这才弄懂两人的意思,不禁暗叫惭愧,再看得一子也朝自己点了点头,她急忙飞速思索,将整件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若说此间之局乃是昔日的青田先生所设,对面这六个男女又全都不是青田先生,更不是此间的主事之人,那么这个所谓的“主事之人”,难不成便是青田先生本人了?可是如今这整间厅堂里除了己方三人和对面六人,便再也没有其他人在场,又哪里有什么青田先生的踪影?
想到这里,谢贻香再看眼前这整间厅堂,除了两旁的竹椅和几案之外,便几乎再无其它摆设,更不见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她再一深究,终于醒悟过来,连忙将目光停留在厅堂正中挂着的那副青绿山水画上,凝神去看画中山脚处勾勒出的那道淡青色男子背影,顿时脸色大变,脱口说道:“我明白了!此间的主事之人,自然正是昔日的青田先生,也便是画中这道身影?难道是青田先生这个……这个神通广大,早已达至天人至境,所以能够像传说中的神仙一样幻化无常,将自己藏进了厅堂里的这副青绿山水画里,成为画中之人?”
这话出口,她愈发坚定自己的猜想,继续说道:“不错,青田先生以身入画,其身虽不在这间厅堂内,其神却一直都在。所以他才能用神通操控对面这六位……这六位朋友,让他们六心合一,共同以‘青田先生’的口吻来和我们说话交谈,是也不是?”
却不料谢贻香这番猜想出口,厅堂当中的得一子顿时脸色一黯,然后将头扭向一旁,竟是再不想多看谢贻香一眼。旁边的言思道愕然半响,随即更是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仆后仰。谢贻香见两人这般反应,不禁心中惊疑,不解地问道:“难道……难道我猜得不对?”言思道朝她摆了摆手,大笑道:“罢了罢了!你还是……哈哈哈……你还是别说话了……谢三小姐,你还是坐回去罢!”
谢贻香一愣之下,知道果然是自己猜错,不由得面红耳赤,大感尴尬。而言思道说完这话,便强行止住自己的笑声,转身望向厅堂之外,扬声说道:“既然要我们来猜谁是此间主事之人,如此设局,身为此间的主事之人,又岂能不在事先露一露脸?若是正主已经露过脸,我们却始终猜不出,自是我们愚蠢;但若是正主并未露过脸,猜不到自然便在情理之中,并非我等愚蠢,而是这位设局的主事之人待客不周了。”
得一子也举目望向厅堂外面,冷冷说道:“能够摆出今日之局,无疑也是聪明绝顶之辈;但越是自认聪明之辈,却往往越是喜欢自作聪明。所以你才会故意提前现身,想要看看能否瞒得过我们二人的眼睛。只可惜你的粗浅伎俩,也就只能糊弄糊弄这个家伙,根本瞒不了我。从头到尾,我不过是在配合你演完这出戏罢了。”
听到这话,旁边的言思道顿时双眉一扬,向得一子笑道:“小道长,我原以为自己这张脸皮已是天下无双,想不到今日听君一席话,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佩服!佩服!”得一子不屑地一笑,淡淡说道:“你若真没看出我全程都在配合她演戏,那倒是我高估了你。”
谢贻香听到这里,也顾不得两人的争吵,急忙顺着他们的目光朝厅堂外望去。只见厅堂外的廊下,一个女童静静地低首站立,既不抬头,也不说话,竟是方才开门迎客的那个女童。谢贻香幡然醒悟,然而惊骇之情却是更盛,难道这个迎客的女童竟然才是此间真正的主事之人?
谢贻香不由地摇了摇头,这才仔细打量着厅堂外的这个女童。只见她最多十五六岁年纪,个头不高,身形瘦弱,将头发梳成两个发髻,身上穿着淡青色的朴质衣衫,怎么看都是一个乡野间读书人家的童仆,又怎么可能是此间的主事之人,地位更在对面席位上那六个男女之上?
就在谢贻香惊疑之际,厅堂外的女童已在这时缓缓抬头,将目光投向厅堂里正在争辩的言思道和得一子两人,继而展颜一笑,恭声说道:“还请两位客人不必争执,你们选对了。”
这话一出,言思道和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