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贻香记得昨夜回梦庵的住持梦痕师太曾经提及,说穿过方才那片树林之后,便是青田先生所在的“囚天村”,想来便是此地。
一时间众人不禁停下脚步,齐齐望向眼前这块石碑。言思道点燃一锅旱烟,吞吐着烟雾笑道:“囚天?果然好大的口气!却不知青田先生是将自己比作了‘天’,自愿被囚于此;还是将自己比作了‘囚’,要将整个天下都囚禁于此?”
得一子虽有些疲惫,听到这话,当即也忍不住开口说道:“所谓天下,本就是天下人的天下;所谓‘囚天’,自然是要囚禁天下之人。青田先生此番唤你前来,或许便是要将你囚禁于此,终此一生不得离开半步。”
言思道夸张地叹了口气,笑道:“醉卧云山深处,静看晓月起时。就算是被囚禁于此,也当不枉此生了。”
得一子冷哼一声,淡淡地说道:“你大可以放心,倘若青田先生当真要将你留在此处,我第一个便不会答应。要是将你留在这里,往后我还能去找谁玩?”
言思道顿时哈哈一笑,说道:“不敢不敢,既然鬼谷传人有此雅兴,大可趁此机会和这位青田先生好好玩上一玩。说不定青田先生心里一高兴,又见你生得这般俊俏,到头来反而会把你留在此间,那我可要烧香拜佛了。”
谢贻香见他们看似一脸轻松,只怕却是在故作姿态,要以此掩盖心中的不安,心里也感到有些没底。她生怕这两个家伙一言不合,又在这里争吵起来,急忙招呼众人继续赶路。随后一行五人又沿着山道转过一个大弯,眼前便出现了一大片平整的山地,修建着有一个小小的村落,里面只有二三十几间房舍,想必正是囚天村。此时伴随着正午的阳光当头照落,村子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是普普通通的村民,一个个只管忙着自己手里的活,根本就没发现村外的众人。
谢贻香急忙提起全副精神,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村子里的那些村民。要知道青田先生虽然是她父亲的故交,但毕竟已经时隔多年,再加上方才又亲眼目睹了上吊自尽的毕忆潇,这一路行来,谢贻香一直心怀忌惮,实在不知对方究竟存有什么图谋。此时终于来到山峰上的这处村子,她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谁知言思道却是满脸的不在乎,又重新坐上了他那辆破烂的四轮车,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叫那两名童子推车前行,大摇大摆地驶入村子当中。身旁的得一子见状,当下也是冷冷一笑,举步迈向这座囚天村。
谢贻香只得紧跟在得一子身旁,全神贯注地踏进村子。然而伴随着他们这一行陌生人进村,四下的百姓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既没人上来迎接,也没人指指点点,甚至就连眼角也没瞥上一瞥。五个人一路来到村落当中的空地处,便看到一桌早已备好的菜肴,桌上摆着五副碗筷,桌边则是五张凳子,显是特意为一行五人所准备,旁边却没有接待招呼的人。言思道和得一子对望一眼,都是不屑地一笑,当下也不客气,同时入席就坐。
随后谢贻香也和那两个推车的童子一并坐到桌前,桌上却是几道清炒的野菜和腌制的咸菜,当中还有一大碗稀粥,微微冒着热气。众人在那片树林了折腾至今,早已有些饥饿难耐,便纷纷盛粥吃菜。谢贻香见得一子和言思道两人都不说话,只管埋头吃饭,自己也不敢多问,只能偷偷打量四下那些村民。只见这当中有的在洗衣择菜,有的在纺织编造,还有的在聊天打趣,午间日头的映照之下,和世间寻常百姓毫无区别,更看不出他们身上藏有什么武功。除了至始至终没有向己方众人看上一眼之外,便再没任何值得奇怪的地方。
谢贻香心中有事,只喝了两碗稀粥便放下碗筷。再看得一子和言思道二人,却在不经意间分别望向村子的尽头处。谢贻香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村子的尽头处是一座较大的院落,修建在山崖边上,依稀可见里面有一间厅堂、几处偏房;看这规格,倒像是乡村里常见的祖宗祠堂。而此时祠堂的两扇大门紧闭,上面也不见牌匾,只在门前挂着一副对联,写道:“天为棋盘星为子,何人能下?地作琵琶路作弦,哪个敢弹?”
随后得一子和言思道也相继吃完,放下手中碗筷。谢贻香见他们二人一言不发,心里始终按捺不住,不禁问道:“你们一直在偷看那座祠堂,难道是要我们进去?”得一子默然无语,言思道则是双眉一扬,笑道:“偷看?当真可笑至极。我分明是光明正大地在看!”说罢,他也懒得理会谢贻香,向得一子招呼道:“走罢。”
得一子微微点头,言思道便重新坐上他那辆破烂的四轮车,叫那两个童子将他推往村子尽头处的那间祠堂。得一子也随即站起身来,和谢贻香一同跟在言思道的四轮车后面。
言思道坐车来到祠堂门前,却不上前叩门,而是望着两旁悬挂的那副对联,在车上扬声说道:“以星为子,对弈何须分黑白?画路作弦,奏乐岂止在弹挑?末学晚辈,自号‘逃虚散人’,幸得青田先生之邀,特此前来拜见。”
这话一出,不过片刻工夫,便听“吱呀”声响,一个衣着朴素的女童已将祠堂大门向内拉开,向车上的言思道作揖行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