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子见这女童双手结出的法印,不由地双眉一扬,笑道:“堂堂鹿吴之神,难道竟要用道家的‘降魔印’来对付我?简直是本末倒置,狗屁不通,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说着,他反而朝那女童再次踏上两步,离那女童不过三四尺距离,然后用他那对血红色的瞳孔凝视女童的双眼,缓缓说道:“人肉其实一点也不好吃,远不及猪、牛、羊等牲畜之肉,但凡有人以人肉为食,不外乎三类。一是饥不择食,为了填饱肚子,便如眼下宁义城里的军士百姓;二是扬名立威,为了叫人害怕,便如绿林里生吃肥羊的贼匪;三是报仇雪恨,为了发泄怨毒,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凭你的心智和能耐,自当衣食无忧,平日里又以六岁女童的形貌博人同情,自然不属于前两类,那便只可能是第三类,乃是为了报仇雪恨,发泄怨毒,否则又何必挖出人心爆炒?”
那女童听到这话,眼中更是怒意陡生,一时也顾不得摆出什么“降魔印”的架势,索性厉声说道:“好……好……你说!说下去!”得一子便如她所愿,继续说道:“岁月如刀,割老容颜,世人皆是向死而生,原是自然之理。然而这当中却有超脱之人,能够逃脱岁月洗礼,让自己的容貌永远停留在六岁年纪。然而有利定有其弊,正是‘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依’,是福是祸,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是为‘一念思为神,一念思之为魔’。”
说到这里,他不禁提高声音,继续说道:“一个永远长不大的人,一个身形容貌永远停留在六岁年纪的女童,对世人而言,当然是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无疑是异端、是妖物。你要想容身于世,不被旁人发现自己的异常,便需时常迁徙,最多每隔一两年便要换一处地方;而身为一个六岁女童,自然需要父母的庇佑,才能更好地掩饰自己身份。所以这些年来,你不停地寄身于各户人家,成为那些膝下无子的夫妇领养在家的女儿,待到他们发现你这个女儿始终长不大,又或者在他们发现异常之前,你便狠下杀手将其谋害,同时再另外找来一个年纪相仿的女童,剁碎了放进锅中炖煮,以此当作自己的替死鬼,造成一家三口已被尽数灭门的假象,令人无论如何也怀疑不到你的身上。”
说着,得一子不禁长叹一声,摇头说道:“至于你烹食人肉的初心,其实只是要发泄心中的怨恨。试问那些膝下无子的夫妇当时之所以肯将你领养回家,足见对你的喜爱之心,甚至是百般呵护、万般宠溺。只可惜等到他们发现领养回家的这个女儿根本长不大,一年过去、两年过去,身形容貌却始终停留在六岁年纪,难免会心生惊恐,最终化作怨念乃至恶念,将你视之为妖物,恨不得就此除去。由此可见,从怜爱到嫌弃,从女儿到妖物,之所以造成这一结果,其实并非你之过错,因为你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改变过;真正改变的是人心,是那一对对将你领养回家的夫妇自己变了心!对于变心之人,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将他们的心活活挖出,切碎了放进油锅爆炒吃下,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这话一出,那女童整个人仿佛是泄了气的皮球,顷刻间气势全无,用嘶哑的嗓音说道:“变心之人……当然该死……”得一子继续说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领养回家,又一而再、再二三地重复经历同样的轮回,到头来便如同宁义城眼下这的这一场人肉盛宴,再也分不清所谓的因果。只怕连你自己也已弄不清楚,究竟是为了报仇雪恨才要烹食人肉,还是为了烹食人肉才要动手杀人。”
那女童喃喃自语,脸上尽是愤恨之色,看她这满脸的凶相,的确不像是一个年仅六岁的女童。得一子说完这番长篇大论,便转头向谢贻香问道:“现在你明白了?”谢贻香忍不住深吸一口大气,将两人的对话从头到尾细想一遍,说道:“所以这桩‘人厨案’的凶手,便是眼前这个女童,此外再没有什么旁人。只因为……因为她天生便患有类似‘侏儒之症’的病症,所以看起来虽然只有六岁年纪,其实说不定已有好几十岁。正因如此,才导致她心理扭曲,成为一个杀人吃人的连环凶手……”说着,谢贻香心中始终还是有些怀疑,又问道:“可是这世上难道真有这样的奇事?当真有人生来便长不大,到死都是一个孩童的样貌?”
谁知得一子却冷冷回答道:“当然不是。”谢贻香顿时一愣,竟被得一子绕得晕了,问道:“不是?”得一子冷笑道:“从一开始我便说过,此案的凶手并非凡人,而是妖邪之物!”
说罢,得一子也不理会谢贻香,再次往向那个女童,用它那对血红色的瞳孔在她身上来回打量,扬声说道:“又东五百里,曰鹿吴之山,上无草木,多金石。泽更之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滂水,水有兽焉,名曰‘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是食人。你这位‘鹿吴之神’,当真以为我这双瞳只是摆设?”
伴随着得一子话音落处,那女童顿时“咯咯咯”地怪笑起来,兀自笑了许久,才用粗哑的声音说道:“这些年来我颠沛流离,烹食世间变心之人,谁知却撞见宁义城这么一处风水宝地——在我看来,此间分明是一场值得狂欢的人肉盛宴,更是千载难逢的盛况,当然要尽情享用。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