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得一子顿时哈哈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少见多怪,人世间最基本的法则,本就是人吃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只不过有的人吃在明处,有的人吃在暗处。有的人不但吃人肉、喝人血,就连吃剩的人骨也不放过,还要将其碾成粉末,替自己铺出一条路来;而有的人则是心甘情愿地割下自己的肉,烹煮成菜肴求着别人来吃,还生怕别人不肯赏脸。所以似如今宁义城里这般吃人,反倒光明正大,而且是让有用的人吃掉没用的人,更是公平公正,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说着,他语调一转,不屑地说道:“再说每天都有人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死在床上也好,死在锅里也好,当中又有什么区别?况且宁义城里这满城百姓在我看来,便如同蝼蚁一般低贱卑微。一群蝼蚁是死是活,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谢贻香被他说得无言以对,心知自己辩论不过这个小道士,只得说道:“大家也算相识一场,你不愿理会宁义城里的事,我也不便勉强。但你好歹帮我一个小忙,那便是我此番正在追查一桩‘人厨案’,凶手竟然一个六岁年纪的女童,又或者……或者是什么妖魔,其间种种遭遇,更是十分诡异……”她话还没说完,得一子已开口打断,说道:“你在宁义城里的所有遭遇我已经尽数知晓,你说的一点不错,你正在追查的这桩案子,的确是由妖魔作祟,那个所谓的女童,更是由妖邪之物幻化而成,绝非是你所能应付。所以奉劝一句,别再插手此案,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谢贻香微微一愣,脱口说道:“这几日我在宁义城里的见闻,就连我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又是虚幻。就好比一对中年男女前一刻还完好无损,只是中了迷香晕倒在地,但转眼间便已毙命当场,还被人开膛挖心爆炒成一盘心片;又例如衙门后院地底,之前囤积的明明是上千斤带壳的稻米,但再次去看,却变成了贮藏尸体的地窖。似这等不合常理之事,可谓是数不胜数,你又怎会知晓?”
得一子冷笑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要知道正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而今今天下大乱,荧惑再现,这座宁义城恰逢其时,正值妖气冲天之际,你一个小姑娘独自前来,以肉体凡胎身陷其间,难免不被妖气所染。再加上你重孝在身,心中又满怀仇恨,由此心生幻象,或者产生一些错乱的记忆,也是再正常不过。只要你肯放下心中的执念,不再纠缠于那些虚无的幻象,自然便能从中超脱。”
听到这话,谢贻香不禁暗骂自己糊涂,这小道士本就喜欢故弄玄虚,自己却要来和他谈论什么妖魔鬼怪,岂不是自讨苦吃,换来他这连篇的鬼话?当下她还要继续追问,陡然间心念一动,顿时惊醒过来,暗道:“我并未将自己这几日的遭遇告诉这个小道士,他又怎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再回想起诸暨南面的东阳关驻军曾经说过,当日和那女童一路同行的,分明还有个身穿斗篷的老者。而自己在亲眼目睹那个女童行凶后,便断定那老者多半是个普通百姓,只是被女童临时找来过关的同伴。但此时想来,眼前这个得一子平日出行,不也是爱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况且他恰好也在此时出现在宁义城,难道仅仅只是巧合?说不定眼前这个双瞳小道士,其实也与这桩“人厨案”有所关连,甚至便是此案的幕后主谋?
想到这里,她见自己的乱离就在枕边,急忙拿来握在手里,向面前的得一子缓缓问道:“小道长,要论心智口才,我远不是你的对手。你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在此我只想开门见山地问你一句,这桩‘人厨案’是否与你关?”
得一子听到这话,不由地微微一愣,脱口说道:“与我有关?”话一出口,他随即明白了谢贻香的意思,顿时勃然大怒,厉声说道:“混账!一桩卑贱肮脏的连环凶杀案,与我能有什么关系?我还没那么无聊!”谢贻香一想也是,这个得一子素来自视甚高,若说是他谋划出这桩连环凶杀案,确实不像他的做派。但谢贻香还是有些心存怀疑,又问道:“那你怎会知道我在宁义城里的那些遭遇?”
得一子怒极反笑,点头说道:“问的好……问的真好……”说话之间,他的两只眼睛已向上翻起白眼,将那对灰白色的瞳孔转进了上面眼眶,自下面眼眶中转出一对血红色的瞳孔。他便用这对血红色的瞳孔盯着面前的谢贻香,沉声问道:“但凡是世上发生过的事,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面对得一子转出的双瞳,谢贻香只觉浑身难受,径直坐回床上,整个身子仿佛都已不再听自己使唤,心中更是惊骇不已。要知道眼前这个小道士目生双瞳,原本就不是常人,而是异类,甚至是妖邪一类,难道他的双瞳果真可以识阴阳、辨鬼神,早已在冥冥之中看见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一时间谢贻香只能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知道你的本事极大,但……但你既有如此本事,又何必用来……用来欺负我这么一个小姑娘?要是真有本事,那便……那便去降妖除魔,将那杀人吃人的凶手缉拿归案,也好……也好证明自己的清白。否则……否则这桩‘人厨案’查到现在,你的嫌疑分明最大,我只能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