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天山墨家所在的这座墨塔,从下到上分为十层,依次是“节用”、“节葬”、“非乐”、“非命”、“明鬼”、“天志”、“尚贤”、“尚同”、“非攻”和“兼爱”。其中第六层“天志”,便是进出这座墨塔的绞盘机关所在。
得一子当先而行,也不同身后的谢贻香、宁萃和赵小灵说话,四人沿石梯一路而上,沿途可见墨家弟子的尸体,显是被神火教方才攻入墨塔时所杀,旁边还有畏兀儿军士和神火教的高手看守,见到四人也不作理会,多半是已经得到了言思道传下的命令。随后墨家众人也跟了上来,看到惨死敌手的同门尸体,众弟子见巨子沉默不语,也只得强忍愤怒,自行收敛同门的尸体。
四人一路上到第六层“天志”所在的石室,布局倒是和下面几层有些不同,虽然石室的大小相仿,但连接上下两层石梯却是修建在了石室当中;在石室的四周,还开有东西南北四条笔直的通道。此时石室里已有一队畏兀儿军士驻守,领头的却是一个须发花白的中年妇人,见到四人上来,便恭声说道:“妾身曾无息,奉金先生之令在此恭迎四位。”
谢贻香见这妇人的两道眉毛一粗一细,包裹着两只绿豆大小的眼睛,形貌甚是丑陋,不料竟是昔日洞庭湖江望才手下“一凤二虎三才四鱼”中的“无才无德”曾无息,算起来还是那位“北平神捕”商不弃当年学习机关消息术的同门,也是此番协助言思道攻入墨塔的机关高手,不禁大感好奇,也不知这曾无息身为江望才的门下,怎会来言思道手下办事。
当头的得一子却不理会,就连眼角也没瞥向这曾无息一眼,举步便往西面那条通道而去。曾无息略感尴尬,当下又向宁萃抱拳笑道:“宁姑娘别来无恙?多日不见,我等都甚是想念姑娘。”
宁萃冷哼一声,同样不理会于她,和谢贻香搀扶起赵小灵,也往西面那条通道而行。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觉前方冷风扑面而来,刮得整条通道呼呼作响,谢贻香在这座墨塔里已经待了好长时间,如今终于感受墨塔外天山北脉的清新的气息,虽令人彻骨生寒,也不禁神清气爽。四人一路来到通道尽头,只见两旁各有四个形似磨盘的绞索机关,以手臂粗细的麻绳连接着几个澡盆大小的圆形木篮,想必便是供人进出这座墨塔的吊斗。再到出口处往外一看,整条通道却是在这座被当地人称作“苏里唐峰”的半山岩壁上开了一个出口,所以才会有如此猛烈的劲风吹来;而出口下便是近乎垂直的山壁,而今已被寒冬的冰雪覆盖起来。
而此时正是旭日当空的上午,放眼望去,温和的日光洒落下来,替整个被冰雪覆盖的天山北脉笼罩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倒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再看通道出口的左下方,分明凝结着一整块巨大的寒冰,约莫有四五丈宽,自墨塔西面的山脚下一直凝结到半山腰的这处出口下方,整体成一道巨大斜坡,往西一直延伸到冰封的“哈里拜湖”之上,形貌极是震撼。谢贻香之前听墨家弟子的禀告,说墨塔下的畏兀儿军士凿开冰湖,用类似“水龙”的机关车将湖水不停喷洒向墨塔,一夜之间凝结出了一条登上墨塔的冰道,便已觉得匪夷所思。如今再亲眼见到,其规模之宏伟,更觉目瞪口呆,对言思道的本事愈发感到惊骇,不禁心道:“此人不死,终将是天下大患!”
得一子方才混在同来的畏兀儿军士当中,也是由这条冰道登上墨塔,知道这条冰道离墨塔西面的这个出口其实还有丈许高低,需得在山壁上借力攀爬几步。眼见谢贻香和宁萃双双扶着赵小灵缓步而行,他不禁冷哼一声,说道:“一个时辰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你们若是还想活命,最好快些。”宁萃微微一怔,脱口问道:“如何只剩一个时辰了?”话一出口,她随即醒悟过来,要想沿眼前这条巨大的冰道下到墨塔西面的“哈里拜湖”,自然也要花去不少时间。粗略算来,等四人相继踏上墨塔下面的实地,岂不是的确只剩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逃命?
谢贻香曾在鄱阳湖畔和蜀地毕府见过这个得一子两次,心知这小道士脾气古怪、举止疯癫,看似极难相处,却到底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甚至还有些怕生,所以也不似旁人那般忌惮于他。听到得一子这话,她反而笑道:“小道长,你毕竟是个男子,如此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这两个女孩子辛劳,是否有些不太合适?既然你已决意要和我们同行,不如由你来搀扶这位公孙教主?”
这话一出,得一子当场哑口无言,一时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冷冷说道:“我已说过多次,我不是道士。”说罢,他再不理会谢贻香和宁萃,兀自弓下身子,沿着出口下方的山壁往那条冰道攀爬而去。此时墨家和神火教的众人连同言思道也上到了这第六层“天志”,相继沿西面的这条通道而来,正好看见得一子在吃力地往下攀爬,那明火尊者不禁哈哈一笑,骂道:“什么道家双瞳、鬼谷传人,原来又是一个只会花言巧语、却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身旁的言思道当即白了他一眼,嘿嘿笑道:“废物倒是不假,然而神火教和墨家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门派,门下诸位更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却要对这么一个废物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