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门频纳受降书,一剑横行万里馀。
汉祖谩夸娄敬策,却将公主嫁单于。
汉家旌帜满阴山,不遣胡儿匹马还。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唐·戴叔伦
出兰州城,沿官道一路往西经过武威、张掖两地,再穿过嘉峪关,便算是出了本朝的疆域,来到畏兀儿人建立的“别失八里国”;然而再往西四百多里处的玉门关,却还有本朝的十万大军驻守,建立起西北的防御工事。所以从嘉峪关外到玉门关内这数百里地,名义上虽是属于别失八里,其实却是由汉人统御。
而所谓的“玉门关”,乃是始置于汉武帝开通西域道路、设置河西四郡之时,因为西域输入玉石时曾取道于此,所以得名“玉门”。待到本朝一统天下,当今皇帝却没有昔日汉武帝荡平西域的兴致,便以嘉峪关作为疆界,让关外诸国自行掌权,成为本朝的番邦之国。但后来率军驻守西北的七皇子泰王为了巩固西北防线,便派十万大军西出嘉峪关,在汉代玉门关的遗址上重新建立本朝的玉门关防线,以此作为西北门户。
谢贻香、先竞月和商不弃三人因为宁萃留下的第三案“玉门走尸”,正结伴赶往玉门关。三人先是骑马,然后又换乘骆驼,待到穿过嘉峪关的疆界后,沿途尽是一望无际的旷野,被一条孤零零的官道从中分割成两片;若非旷野中还有零星的杂草点缀,几乎便等同于沙漠了。由于一路上无山无水,更不见人烟,以致风沙极大、扑面而来,只要呼吸或者说话时稍有不甚,立刻便是满嘴的沙子,所以沿途的行人便只能学色目人的装扮,用丝巾将口鼻覆盖得严严实实。
三人都是第一次前来西域,也没有风沙中赶路的经验,不过两千多里路程,居然走出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再回想起此行的起因,说到底只是宁萃和商不弃两人之间的赌约,谢贻香历经这一番幸苦,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却隐隐生出一丝悔意。
不只是谢贻香,先竞月此时的心情也不太好,倒不是源于沿途的艰幸,而是因为之前丐帮兰州分舵的“采生折割”之举。当时宁萃出手屠尽丐帮兰州分舵,哥舒王子也与兰州府衙门里的仆固捕头里应外合,将丐帮的势力一网打尽,就连衙门里的两个汉人捕头也因此落马。可是从丐帮窝点里解救出来的那几十个“人”,众人却不知应当如何安置。
试问一个身心俱残之人,只怕连他的家人都不肯接纳,又何况是世间其他的百姓?幸好最后由兰州府府尹出面,安排那些人住进兰州城郊外的一处庄园,其间一切衣食住行,皆由衙门供给,这才勉强算是有了个结果。只可惜那些人受此摧残,无论得到什么样的补偿,这一生也注定已经毁了。每当想起此事,先竞月都不禁痛心疾首。
只有商不弃依然兴致高昂,口口声声说要将宁萃缉拿归案。经过大半个月的昼行夜宿,直到这一日的傍晚时分,三人终于来到了玉门关前;放眼望去,果然是一座雄关。
只见一道二十多丈高的城墙自旷野中拔地而起,以脚下官道正对的城门为中心,向左右分别延展出去。城墙一头连接着北面的荒山峭壁,另一头连接着南面的悬崖深谷,竟是有七八里的长短。而除了这一道城墙,此地便再没有其它防御工事,驻扎在此地的十万大军也只能在玉门关的城墙内安营扎寨,将营帐连绵出十几里方圆,却从中间一分为二,将通向城门的官道给空了出来,以供行人出入玉门关所用。
要知道自古以来所谓的繁华之地,其根源终究是人,哪怕是穷山恶水,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便绝不可能荒僻。这玉门关虽然只是旷野中的一道城墙,但自从有了朝廷的十万大军驻扎,也便意味着有了十万人衣食住行的需求,渐渐地便有百姓来做买卖,当中不但有色目人,也有不少汉人。经过多年经营,这些做买卖的百姓居然在玉门关城墙内、驻军营帐空出的官道两旁,建造出了一条繁华的街道,规模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座小镇。虽然是清一色的石砌房舍,但其间酒楼、客栈、车行、马行、杂货铺等等,可谓是一应俱全,除了能做这十万驻军的买卖,也有不少收入是来自出入玉门关的商队客人。
谢贻香、先竞月和商不弃都是第一次来玉门关,既然这里已是别失八里国境内,也不知遵循什么规矩,便在城墙内的街道上寻了间客栈住下,向客栈老板打听情况。这间客栈是由一对中年汉人夫妻经营,那丈夫一边领三人前往房间,一边给他们解释,说自从七皇子泰王驻守西北以来,为了防止色目人作乱,便依次设下了玉门关、嘉峪关和兰州卫这三道防线,而眼前这玉门关,便是首当其冲的第一道防线。
再说泰王麾下的统兵将领,便要数陆元破、龚百胜和陈扬这三员大将最负盛名,又被当地百姓称作“西北三帅”,依次驻守在玉门关、嘉峪关和兰州卫三地;当中尤其是驻守玉门关的这位陆元破陆将军,更称得上是当世名将之一。由于此地毕竟属于别失八里,所以朝廷也不可能委派官吏前来管治,更不受本朝律法约束,本该是个乌烟瘴气的场所。不料这些年在陆将军的治理下,这玉门关一带从没出过什么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