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毕长啸这般态度,常大人和谢贻香对视一眼,都不禁摇了摇头。如果毕府主人坚持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肯就此结案,那么即便是他们这三名朝廷官员能够达成一致,到底也拗不过这个朝廷亲封的郑国公,只能继续往下查办了。那福管家也暗自叹了口气,朝谢贻香和常大人投来歉意地目光,随后便遵照毕长啸的吩咐,要去传唤府里所有的女子赶来前厅。
当下那“泰山神针”欧阳茶又出来劝解几句,言下之意,也是叫毕长啸就此罢手,按照谢贻香的提议了结此案。哪知毕长啸黑着一张脸,怒道:“只有真正的凶手,才会希望就此结案,从而将真相掩盖过去。常大人,你可记清楚了,往后谁再劝我草草结案,谁便有行凶的嫌疑!”气得那欧阳茶将手里的茶碗狠狠砸在地上,兀自从腰间摸出旱烟杆,点燃了吸食起来,再不理会毕长啸。
谢贻香也气得七窍生烟,自己好不容易才想出的化解之法,居然被毕长啸这个草包一口否决。她当即怒气冲冲地坐回到椅子上,再不多言一句。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在福管家的通传下,便有毕府里形形色色的女子陆续赶来;放眼望去,当中有老有少、有胖有瘦,正如毕长啸所言,丫鬟、奴仆、厨娘、花匠一应俱全,直看得常大人头晕眼花,也不知应当如何查问。
待到府里的所有女子悉数到场,那毕长啸便起身来到谢贻香面前,向她行了个礼,诚恳地说道:“贻香妹子,你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方才兄长怒火攻心,是我失礼了。兄长知道你也是一番好意,想要护得我毕家周全。然而眼下府里出了命案,凶手也极有可能还藏身在我们当中,不知往后他是否还有新的举动。所以还请贻香妹子不辞辛劳,替毕家查明此案真相,揪出凶手。就连赵老师一直隐瞒不说的当夜见闻,方才也是被你问出来的,我信得过你!”
听到毕长啸这么说,赵若悔当即冷哼一声,谢贻香更是又好气又好笑。若说这位郑国公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那倒也算不上,但的的确确是一个令人生厌的草包。非但油盐不进只认死理,而且脸皮还厚得令人发指。刚刚明明还在火冒三丈,转眼间又能放下姿态,来向自己诚恳道歉,弄得谢贻香也有些手足无措。
只听毕长啸又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是了,眼下早已过了午时,大家却还未进午饭。今日既然有贻香妹子亲临查案,那便委屈大家一日,留在这前厅里配合侦办,午饭胡乱吃些便是。我这就叫下人准备简餐。”说罢,他又向谢贻香潇笑道:“贻香妹子,你只管盘问我府上的这些女子便是,千万不要有什么顾忌。待到饭菜送来,你一边吃一边问,倒也两不耽误。”
见到毕长啸换做一副笑脸,谢贻香也拿他无可奈何,心道:“看在已故的毕叔叔面子上,毕府这桩案子我到底不能不管。你既然一定要查,那便如你所愿,能查出多少算多少,也算是但尽人事、各凭天命。待到此间事了,大家从此各奔东西,老死不相往来。”
当下她也不理会站在自己面前的毕长啸,径直从人群中唤来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询问她关于命案当夜的事,又问她是否知道在场众人当夜的动向。那丫鬟模样的少女当即一一作答,倒也没有什么收获;谢贻香毫不停歇,又唤来一个仆人装扮的妇人询问。虽然府里这些女子当中,有不少人神色紧张、心神不宁,回答时还有些吞吞吐吐,但细查之下,大都是被毕府这三个月的封禁所折磨而成,想来以常大人为首的办案官员,自然早已盘问过她们多次。
谢贻香当下口中发问、耳中聆听、眼中观察,一旦察觉到被询问之人有任何异常,也不管是什么事,立刻便以言语相套。但在她的逼问下,顿时将这些女子心里隐藏的秘密给掏了出来,例如哪个奴仆和哪个下人之间结有私仇、哪个丫鬟又和哪个家丁之间有不正当关系、哪个厨娘又在私底下贪污府上用于采购的银钱,都是毕府里鸡毛蒜皮的肮脏事,可谓是乌七八糟,对此案毫无帮助,但当着外人的面揭露出这些事来,毕长啸身为毕府主人,脸色也是尴尬至极。
待到谢贻香询问完府里的第十个女子,便有下人将午饭给送了上来,却是每人一份,摆放到在座众人身旁的几案上。虽然毕长啸一直强调说只是简餐便饭,其实也较为丰盛,每个人面前都是一碟回锅肉、一碟宫保鸡丁、一碟鱼香茄子和一碟麻婆豆腐,再配有一大碗白米饭。
谢贻香虽是腹中空空,但当此局面,却哪里有什么胃口?当下只是胡乱地扒了几口饭,便继续盘问前厅里这些女子。要知道这办案一道,其实也是个苦差事,绝不似世人所设想的那般,只要凭借心智和经验,坐在屋里便能分析出案情,从而揪出幕后凶手。每个案子里所涉及到的一切线索和蛛丝马迹,都要靠办案之人亲自去找,最后才能依据线索做出分析和推理。至于眼下毕府里的这桩命案,好就好在案发时间已经是在三个月前,常大人和宋参将一干人早已完成了对命案当场的勘察,若是真有什么线索,也一早便已发现,所以也用不着谢贻香再亲自去查。如今谢贻香不过是要对这三十多名女子做个盘问,比起她以往在刑捕房里办过的案子,已经算是相当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