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谢贻香而言,毕府这桩命案应当如何处理,她虽已有了些苗头,但终究心里没底。幸好她此番前来毕府“名不正言不顺”的尴尬,此时已在常大人的和宋参将二人的帮衬下唬弄了过去,也算是堂而皇之地参与此案,坐实了“刑捕房办案捕头”这一身份。
至于她刚刚那番言论,其实全都是废话,却又不能不说,否则凭自己这么一个小姑娘,又怎能让众人信服?果然,那毕长啸历经三个月的煎熬,本已对此案厌烦至极,听了谢贻香这一番话,居然也重新提起了精神。他当即环视在座众人一眼,说道:“既然又要讲一遍案情,那便还是照老规矩,从我这里开头。”
当下毕长啸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此番恒王在我府上遇害,却要从头说起了。诸位相比也知道,这位皇帝的十一皇子,本是我毕长啸的至交好友,早二十多年前父亲和谢家伯父跟随当今皇帝在江南起事、反抗前朝异族时,我便和这位恒王同在军中效力;几番出生入死下来,可谓是同袍之谊、生死之交。所以即便是家父身故以后,直到眼下我栖身在这蜀地的龙洞山上,恒王每年也会有信函问候;逢年过节,还会差人送来不少礼物。”
毕长啸这一番开场白,虽然有些刻意卖弄自己与恒王的交情,但也证明两人之间的确常有来往。若是照此来看,这次恒王如果当真是来了毕府,倒也并不奇怪。
至于关于皇帝和谢封轩、毕无宗二人的往事,谢贻香身为谢家子女,自是再清楚不过。当年这三人以一穷二白之身相识,到后来封侯拜将,甚至坐拥天下,开创出本朝盛世,其关系即便比不上刘关张的“桃园三结义”,只怕也相差无几。当世有一本流传甚广的禁书,叫做《江湖豪客传》,开篇所讲的少华山三大土匪打家劫舍,其姓名便是在影射皇帝、谢封轩和毕无宗三人,所以被朝廷列为禁书。但也由此可见,皇帝和谢毕二人虽有君臣之别,但相互间的交情的确不浅。
到后来皇帝的皇长子,甚至还娶了谢封轩的长女谢洵芳为正室之妻,可谓是亲上加亲。相比之下,毕无宗的长子毕长啸和皇帝的十一皇子恒王之间这点交情,自是理所当然,甚至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在毕长啸讲诉这段往事时,在座众人却没几个人在听,显是对他这番讲诉早已听得腻了。毕长啸话匣子一开,又忍不住感慨道:“说起来也只有这位恒王,一直以来都相当看重我毕家,从来不曾亏待了我们。唉,自从家父在军中暴毙后,方知世间人情冷暖,而皇帝的所作所为,大家更是心中有数,用不着我多言……”
却听毕忆潇忽然插嘴说道:“家父病逝于军中,享年不过四十,市井中人茶余饭后,难免会传出些疯言疯语。而我身为毕家子女,却要在此声明一点,家父乃是因为修炼‘天龙战意’的缘故,以至戾气日积月累,的确是身患隐疾;虽然他老人家走得有些突兀,其实却在意料之中。由于家兄当时在军中任职,常年不在家里,所以对父亲的病况不甚了解,而我日夜侍奉在父亲膝下,却是再清楚不过。关于此事,欧阳老先生可以作证。”
那欧阳茶当即冷哼一声,说道:“不错,当年我曾多次劝阻,叫你父亲切不可再用‘天龙战意’,需得留在家中好生调养。谁知他歇息了还不到一个月,谢封轩便带着皇帝的旨意亲自上门来请,你父亲推脱不过,这才答应继续率军出征,最终暴毙于行军途中!”
听到这话,谢贻香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当年皇帝刚刚收复黄河以南,正准备挥军渡河,一举攻陷前朝京师,不料毕无宗却忽然称病回家,原来却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后来父亲才会带着自己和大姐前来毕府做客,其实却是替皇帝传旨,要毕无宗重批铁甲、上阵杀敌。只可惜自己当时年幼,再加上前院里那尊关公雕像带来的噩梦,所以知道此刻,她才了解到此中的详情。
然而毕忆潇忽然提及此事,谢贻香略一思索,立刻便明白了她的用意。想来是毕忆潇不想让大家误会,以为毕无宗当年所谓的“暴毙军中”,当真如同世人所传的“飞鸟尽,良弓藏”,乃是皇帝下的毒手,所以毕无宗的儿女才会替父报仇,借此机会杀害皇帝的十一皇子恒王。
其实倒也无需毕忆潇刻意强调,就算毕长啸再如何草包、毕家的人再如何无知,也决计不会蠢到在自己的府邸里谋害恒王,如此一来,岂不是惹祸上身?便如同眼下一般,封禁了整座毕府,将所有人都列为怀疑对象。
毕长啸倒也听懂了毕忆潇的意思,当即说道:“不错,什么鸟尽弓藏,根本便是世人的胡言乱语!且不论家父本就身患隐疾,试问家父暴毙之时,分明是强敌未除,天下尚未一统,皇帝再如何薄情寡恩,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谋害家父?”顿了一顿,他又补充说道:“我之所以不满皇帝的作为,乃是指家父过世后皇帝对我毕家上下的冷落。至于家父的暴毙,我从来就没怀疑过是皇帝下的毒手。”
要知道毕忆潇方才那一番的话,可谓是深得官场之道,说得极是隐晦、点到即止。谁知毕长啸这一开口,立刻便将此事捅破,还说得如此露骨,谢贻香不禁暗叹一声。当下她转头望向身旁的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