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家族管事人开口喝止,在场族人的喧哗声逐渐变小,脸上却皆尽写满了愤恨。那六曾祖母当即淡淡地说道:“不管我们是怎样的意图,当年的鄱阳湖大战里,我们毕竟还是救下了皇帝一命。至于十一年前皇帝与我们之间的那场争端,也并非是由我阴间所挑起。最后虽然是朝廷认输,但眼前的这位闻盟主,连同当时的十一位高手,也同样杀害了我们家里上百位家人。对此我们阴间却并未追究,而是与皇帝定下了互不干涉的约定,这些年来也一直不曾招惹过朝廷。想不到今时今日,皇帝到底还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说着,她忽然提高了声音,长声问道:“还请在场的诸位摸着自己的良心想一想,皇帝这般做法,是否有些不妥?”
要知道六曾祖母此刻的这一番话,虽然听起来咄咄逼人,但言下之意,却分明是在服软了,想要动之以情,让闻天听和言思道放过整个家族。却听那言思道嘿嘿一笑,说道:“不曾招惹朝廷?当真是可笑至极!单凭劫走朝廷军饷的这一条罪状,便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那六曾祖母冷冷一笑,反问道:“出手劫走军饷,确然是我们的过失。然而请问这位先生,还有在场的这位武林盟主?朝廷那支运送军饷的船队中,当真有白银么?”
这话一出,谢贻香心中一动,暗道:“什么意思?莫非……莫非这六曾祖母是说,那运送军饷的船队里,其实并没有两千万两白银?这……这如何可能?是了,多半是这六曾祖母为了逃避罪责,这才故意混淆视听,胡说八道。”
殊不知在场的闻天听和言思道两人也是一怔,似乎六曾祖母的这句话,也大出他们的意料之外。那闻天听干咳一声,并不说话,言思道却是双眉一扬,笑道:“好手段!好手段!原以为只有我这种一穷二白的赌徒,才会使出这‘空手套白狼’的手段,想不到有人贵为天下之主,居然也会用上这等卑劣的手段,当真好笑得紧。”
说到这里,他不禁转头望向身旁的闻天听,笑道:“如此看来,即便是没有这些‘阴兵’出手劫走军饷,想必这批军饷也到不了承天府,到底会在湖广境内出事,是也不是?否则皇帝又怎会不派兵卒护送,反而要请来江湖中的十七家镖局联名护送,岂不正是为了方便在暗中做些手脚?嘿嘿,试问这批军饷既是在湖广境内遗失,要想填平这两千万两白银的债,那便只能由洞庭湖的江望才和湖广百姓来买单了,是也不是?”
闻天听听到这番话,不禁笑道:“萧先生此话怎讲?闻某人如何竟听不懂了?”
言思道又点燃了一锅旱烟,似笑非笑地说道:“闻盟主当然是明白人,否则当日在岳阳城内,又怎会率先赞同我的提议,答应强攻龙跃岛之举,从而让江望才成为军饷被劫的替死鬼?嘿嘿,这自然是因为此番的谋略,本就是针对那江望才而设,虽然当中有这些个‘阴兵’横生枝节、多此一举,但最后终究还是将这笔帐算到了江望才的头上,也算是功德圆满了,是也不是?”
听到这话,闻天听倒也无法继续装傻充愣,只得淡淡地说道:“萧先生也是个明白人,自当知晓‘莫谈国事’这四个字的意思。眼下你我联手,既已攻破了这些‘阴兵’的巢穴,从而立下旷世奇功,又何苦要横生枝节、多此一举?”
要知道“横生枝节、多此一举”这八个字,分明是言思道方才的原话。听到闻天听将这八个字还给自己,言思道吐出一口浓烟,笑道:“闻盟主言重了,说起来大家都是空手套白狼,又何分彼此?他以国策开路,自然应当吃肉;我全力配合,也能借势喝汤。正所谓共同富裕、一起发财,谁也不曾吃亏,又何乐而不为?”
闻天听面色微变,漫不经心地说道:“失敬!失敬!萧先生果然看得通透。似先生这等聪明人,倒是令人忌惮得紧。只怕就连当今皇帝,也要忌惮你三分了。”
一旁的谢贻香听到两人这番对话,分明有些高深莫测,竟让她摸不着头脑。听他们的言下之意,难道此番运送往湖广承天府的那两千万两白银,当真如同六曾祖母所言,其实根本就是假的,乃是皇帝针对湖广设下的一个局?
然而一来这个想法太过于惊世骇俗,二来无论是六曾祖母还是闻天听和言思道二人,话语中谁也没亲口承认这一结论,谢贻香一时间倒也不敢胡乱猜想。
可是听闻天听最后的那一句话,分明已在暗示、甚至是在威胁言思道,要做出“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之举。由此可见,两人此番的这一联手,到底还是在相互利用、尔虞我诈,一旦目的达成,只怕转眼间便要翻脸无情。真不知似闻天听和言思道这样的两个人物,在这场勾心斗角之中,究竟谁才能笑到最后。
就在谢贻香思索之际,祭坛当中的闻天听已不再理会那言思道,忽然带开话题,向那石梯上的六曾祖母说道:“夫人,皇帝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莫非直到此刻,你还是不明白?难不成为了守护这个‘长生不死’的秘密,你们竟不惜承受灭族之灾?”
伴随着闻天听这话出口,谢贻香顿时从一连串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想起鲁三通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