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这重逢之际,不出数语,便已将话题扯回到当年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撕脸魔一案。需知这正是谢贻香近年来的心结所在,一时间她也顾不得眼下的鄱阳湖之谜,又补充说道:“太元观作乱的那一夜,我和宁萃二人在金陵城的东安门外奋战,那希夷真人的四弟子无绛子,便是死于宁萃的油伞之下,还被宁萃给分了尸,一颗头颅更是碎裂的不成模样。我当时以为宁萃的此举,不过是想震慑住周围失控的难民,但事后细想,事情绝不是如此简单。要知道当时她身受重伤,继而狂性大发,这才能将那无绛子击毙当场,至于事后她将无绛子的尸体毁掉,想来却是她在情急之下,理所当然地用上了‘撕脸魔’的杀人手法,正是以油伞刺入无绛子嘴里,继而震裂了他的脸颊。而宁萃怕我因此看出端倪,这才要毁尸灭迹,将那无绛子的尸体弄得七零八碎。”
说到这里,只见对面的言思道不知何时已竖起了大拇指,高声夸赞道:“这番推论当真精彩至极,看来你在我的调教之下,多少还是有些长进。”说着,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浓烟,反问道:“然而如你所言,连你都能推测出宁萃才是真正的撕脸魔,你觉得以我的聪明才智,难道会不知晓?”
谢贻香被言思道这句话问得勃然大怒,当即说道:“你这人当真是恬不知耻,所以这便是你的用心险恶之处!”
言思道哂笑一声,居然略带委屈地说道:“三小姐,即便是我也只能猜测罢了,哪有权力去定别人的罪?要知道无论是我又或者是你,虽然口口声声认定那宁萃便是撕脸魔,却终究只是个人的猜测。你可曾亲眼见到那宁萃行凶杀人?你可曾亲耳听到有人指证于她?你可曾在凶案现场找到宁萃身上的事物?嘿嘿,无凭无据,你又如何能定宁萃的罪?”
这话倒将谢贻香问得一愣,她随即回过神来,说道:“刑捕房缉凶,哪需要什么证据?若是犯人无罪,他自然会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声音越说越小,到后来,竟连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这要是换作前些年,谢贻香的这番话固然说得面不红、心不跳,然而随着年纪和阅历的增长,许多事情也自然看得更加通透,深知刑捕房的这套办案手法,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言思道如何看不出谢贻香的窘迫?他倒也不以此就题发挥,反而带开话题,说道:“所以我虽然早已看出了宁萃的问题,却苦于无凭无据,你和她之间又那么要好……嘿嘿,当时我若是直接告诉你,说你的好朋友宁萃很有可能便是杀人如麻的撕脸魔,你可会相信?”
谢贻香再一次无言以对,不禁沉默起来。眼前这人分明是个绝世大魔头,或许他并不曾亲手伤人,然而仅凭他的只言片语,造成的却是伏尸千里、血流成河的惨况,自己这两年来深居简出,不就是为了将此人重新抓回天牢?此刻好不容易能和这言思道当面对质,自己如何却连他的三言两句都招架不住?
刹那间,谢贻香差点便要不再理会对方的鬼话,一刀便要让这恶徒当场伏法。可是这言思道似乎已经吃透了她的性格,只要自己心中有愧,这一刀是无论如何也劈不出去的。
当下谢贻香强压胸中怒火,缓缓镇定下来,终于将整件事情的脉络理了个清楚,这才想起最后一个关键所在,当即开口说道:“够了,少在我面前继续狡辩。其实你早已和那宁萃相好……和那宁萃勾搭上了,是也不是?记得宁萃曾亲口告诉我说,她那夜已将那‘牛头马面’中的‘马面’吴盛西击毙于秦淮河中,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据说不久之前,这吴盛西还曾出现在承天府的军营当中,替我二哥谢擎辉运送过去一批军用粮草,化解了两万驻军的燃眉之急,这才有了后面大破龙跃岛、击毙江望才的奇功。倘若我猜得不错,此事也是由你在暗中操控,而那‘马面’吴盛西,顺理成章也便是你手下的人了。如此看来,当时宁萃说她杀死了吴盛西,自然是在说谎,多半就在她追杀吴盛西的那夜,恰巧被刚逃出天牢的你给撞上了,而你见宁萃武功不凡,所以便想利用于她,于你就用满嘴的谎话蛊惑了宁萃与你合作,同时也救下了吴盛西的性命,是也不是?”
言思道这次却听得甚是仔细,待到谢贻香说完,这才缓缓说道:“想不到三小姐在遇事之时,脑子里虽然有些糊涂,但事后终究还是能想得明白。你的这一番推论,虽不中亦不远矣,若是能加以时日,改掉你这个急躁的毛病和那股倔脾气,倒也算是个人物了。”说着,他便向谢贻香微一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你还知道了些什么?”
谢贻香不料这言思道居然会亲口承认,底气更是一足,继续说道:“其实单凭这些推论,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当日我在徐大人府上巧遇宁萃,又从她那里看到一份机密名单,这才将撕脸魔一案引向了太元观,迫使我前往紫金山查访,直到后面在城门口遇上了你。然而事后想来,我和宁萃的这场巧遇,也未免太合时宜了一些,试问我与她初见的那夜,她还是一副冷冰冰不愿与人结交的模样,待到徐府重逢,她便立马换了个人似的,与我亲切得覆盖如旧。哼,这当中唯一的解释便是,那宁萃心怀叵测,故意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