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会设法回来救你的。”
倾君墨突然有些忸怩,在画心面前他装不出平日里扮痴卖傻的憨样,可他现在又还不能暴露身份与她相认。
画心此时倒是无心在意那些细节,只挣扎着叮嘱道,“救不救我……不要紧,你……你若感念我拼……死救你之恩,就一……定要去替我……拦住逸王。”
“你要是死了,逸王还跟我有什么关系。”倾君墨气结,抬头看了看豁然开朗的洞口,又回眼看了看画心道,“给我好好等着,你要是敢死了,我就把逸王骗去给百里祭宰了。”
“你放心,没见到他,我怎么舍得死。”画心冲着倾君墨一笑,又低声道,“谢谢你。”
不管他是不是人皇,这一声谢谢,画心皆是发自肺腑。
一谢萍水相逢,他愿舍身相护。
二谢隔世重遇,他能不计前嫌。
先一声“对不起”,又一声“谢谢”,令倾君墨感慨万分,这一万年,改变的又岂止是他一人?
旧人重聚皆不识。
阴谋重重,诡计层层,似是而非,真假莫辨。
洞外的冷风卷进来,吹得倾君墨灵台一片清明。他知道现在形势危急,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心中迅疾拿定了主意,深深看了一眼画心,不再嗦,踏着石壁翻身出了洞口,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倾君墨一走,画心强撑着的一口气立即泄了,瘫软着身子,仰面贪慕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亮眼的天光照得她一阵恍惚,满天的冰雪落下来,冰凉刺骨。
画心微微眯起眼,满天的飞雪里,她好像看到了一抹水蓝色的云袖飘过,芬芳馥郁,她动了动手指,却无力去抓住,待他俯身来抱她,却又变成了一身素白的罗纹僧袍,那人面如冠玉,眸若点星,清俊温雅,似神天降,如佛西临。
“君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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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青城起了浓雾,雾色沉沉,一臂之外便看不见人。
约摸过了一两个时辰,又起了一阵罡风,将浓浓的迷雾吹散了去。
浓雾散去时,羽兮累极,正趴在青隐湖畔的八角亭内小憩。
青隐湖上碧波荡漾,水汽氤氲,四周湖光山色,绿草丛生,山影苍苍交叠,碧翠摇摇盈波。冰天雪地上,似有一夜春风拂过,吹绿了八郊四野。
极目远望,萦青缭白。
青城已有多年未见如此生机勃勃了。
因羽兮莽撞,以浓雾隐仙姿施仙法,又起狂风散浓雾,雪后路滑,着实不便出行,因此今日和济堂里几乎无甚患者。
和光同尘将解蛊的药方分发下去,着人配药,再挨家挨户送药。为防百里祭起疑,对外只言是寻常治寒疾的方子。
一切吩咐妥当后,和光同尘自身反而落了个清闲。
清闲下来便容易胡思乱想,和光同尘越发觉得心神难宁,脑海里一会是昨夜画心欲言又止的踟蹰,一会是画心今晨欲笑还泣的反常,直扰得他佛心大乱。
和光同尘正琢磨着今日是否要早些回去看看,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冒冒失失的毛头小子,一身淡蓝衣裳,本是十分体面的缎锦,却似遭了什么劫难一般,弄的破破烂烂,身上也有大大小小几十处的擦伤,或青或肿,虽不十分严重,却也实在有伤雅容。
和光同尘已经做好了看诊的准备,往日里来了患者,只要他的诊位空闲着,一向都是患者的不二选择,这已成为和济堂的共识了。
目光温和地看着蓝衣少年,和光同尘却发现少年只是眼神淡淡地扫过他,很是从容地走到了和济堂另一位弟子的诊位前,也不坐下,站得笔直,径直问,“有还灵草吗?”
声音不低,语气也不十分和气。
若是……手上再多把刀,看起来……大概像是来打劫的。
白衣的第子皱了皱眉,随即温和一笑道,“还灵草甚少入药,不知小兄弟要去何用?”
还灵稀有,且药性独特,与诸多药材药性不合,因而难以入方,不过若是巧妙用之,会有奇效,可为夺命毒药,亦可为救命良药。
这样珍贵难得的药材,也只有他们和济堂才有。
“你且说有没有!”倾君墨一脚踏上半腿高的长凳,半眯着眼,看似心情不大好。
白衣弟子面露难色,“和济堂自有和济堂的规矩,若是不知病理,不可随意施药。”
“给他。”
和光同尘淡淡扫了倾君墨一眼,冷不丁出声。他发现这个蓝衣少年对着别人时浑身透着一股凛冽,而每每看向他时,目色却会温和几分,有几分热切,还有几分闪躲。
得了和光同尘的吩咐,白衣弟子不敢怠慢,立即起身去取药,因还灵较为特殊且不常用,并未放在药堂常用药材的药柜里,需得去后堂取。
等待的时间里,倾君墨与和光同尘静静对视着,一站一立,一浑身狼狈,一风姿温雅。相视久了,和光同尘冲倾君墨温和一笑,笑意温暖,眸如星辰,明亮又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