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生于药门世家,生来带异,掌心有火,状若红莲。和光同尘出生那日,天现异象,西降金光,照得整座青隐山透亮。
相传那日还来了有个江湖术士,不知何方来路,半癫半狂,却又身法诡异莫测,青隐山前无人能阻。
那术士闯进老药尊府门内院,指着和光同尘大放厥词,说此子慧极必伤,活不过双十年华,将会焚于红莲业火。
术士的话未说完,便被护子心切的老药尊夫人命人乱棒打了出去。老药尊虽未全信术士之言,却终究心有余悸,还是赐子名——和光同尘,以求佛主庇佑。
和光同尘确实天资聪颖,出类拔萃,学医过目不忘,习武无师自通。论资质,青城历代无人可及,是个不世出的奇才。
因此关于慧极必伤的谣言又传了起来。双十渐近,和光同尘之躯越发诡异,所过之处,时常无故引起火灾。
惧于谣言,府中下人都不敢侍奉这个生来带异的少主人。在一次误伤了老药尊夫人之后,怕连累家宅受难,和光同尘执意搬去了湖心岛,远离亲友,一人独居。
湖心岛在青隐湖的湖心,四周环水。随侍在侧的一对夫妇,是旧年犯了事的罪奴。
术士的话最终还是应验了,和光同尘出事的那天青隐湖上火光冲天,整个湖心岛烧了三天三夜,远远望去,恍若一朵艳丽无双的盛世红莲绽放在青隐湖上。
那一日,恰好是皇亲临青城来接书逸离开,送走皇以后,南暮离站在青隐山巅,目视青隐湖上红莲盛放,血色烈焰里他恍惚看见一青衣神女自湖心浴水而出,逐波踏浪,纵身扑火,隐没在烈烈火光之中。
那湖中神女,难道就是眼前这女子吗?
南暮离不由又抬眼望了望画心,此时画心正慵懒地靠着香椅品茶,那份慵懒里却又透着难言的雍容。
所谓难言,也就是在南暮离的认知里,无法去给画心的那份风华气度下个定义,一城之主的眼界都显得太过小气,哪怕是江山一统天下之主似乎也还不够。
若非要找个什么来比拟一下,南暮离脑中突然闪过一念,仿佛只有那天神之尊的皇,才能与她比肩而立。
那眉目流转间竟是天地共主的神姿风韵!
南暮离越揣度越是心惊,心惊自己怎会如此妄想,即便这女子是青隐湖仙,那也并非天神之尊。
南暮离不由又想起和光同尘后来的奇遇。
那一场浩劫过后,青城的人都以为药门少主和光同尘已亡,葬于红莲业火。
然,三年后,和光同尘却活生生地回来了,还落了发,出了家,额间的红莲劫印也不见了,一身修为高深莫测,周身隐隐还有神息流动。
问及当年之事,和光同尘只含糊说,得遇世外高人搭救,拜之为师,小有所成。众人皆以为那位世外高人是个得道高僧,后来和光同尘建了卿楼,南暮离才辗转得知,救他的原来是一仙姑。
这女子到底是不是救和光同尘的那一仙姑呢?如若是,她当年救得了和光同尘,如今自然也救得了南浔暖,南暮离扯了扯唇角,终于扯出一丝声音来,问,“如今舍妹只剩一念魂魄,仙姑可还能救?”
画心吹着茶盏,吹出一盏白雾,才缓声道,“不瞒你说,现下我还真是救不了。”
南暮离心间五味陈杂,终究舒了舒唇角,恭声道,“有劳仙姑费心了。”
“不必谢我,我并不是为你费的心。”画心斜睨了南暮离一眼,毫不客气地驳道。她,还有账没跟他清算呢,这南家的噬神之毒……
南暮离一尬,一时不知如何接话,随而讪讪笑道,“仙姑肯尽一份心力自当是我南氏一门的福分,若是小妹命薄,还望仙姑早日放她去投胎转世,毕竟……”镇魂珠里太凉太孤寂。
“投胎?转世?咳——”
画心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一阵苦笑,笑着笑着,突然一声长咳。
为何她那般害怕杀生介意死亡?还不是因为神留给人的那一个天大的谎言——生死有轮回。
哪里还有什么轮回!又哪里还有什么转世!
世人皆不知,此天地间,三界六道是不全的。十八万年前那场神魔大战,不仅仅是镇压了魔族,还彻底毁了整个冥界。
所以九幽之上,到处漂浮着不散冤魂,纵有佛经日日超度,他们也寻不到轮回之路。没有冥界使者引灵,久而久之,就都成了不知来处也不知归处的孤魂野鬼。
偶有求生意念特别强,亦或生有执念者,或能保持着一份清明,费时日久,自行寻到轮回之门。不过数十万年来,能做到的,屈指可数。
不过,冥界毁去,也不尽是坏事。
没有冥界,凡人再也不似以往那般,自出生时起,便在地府的生死簿上定下了死期。没有所谓的天命几何,全然各看造化,是以若非死于天灾人祸,凡人皆长寿。
也因凡人太过长寿,是以九幽血灵不足,以至于万年前她命悬一线,而君逸才不得已大开杀戒,剑屠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