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无地觉得宝贵的骑士与秦人步卒交换很不划算,巴人也有类似的感觉。与其说他们是秦卒,不如说他们是部落武士。武士不是不能牺牲,但不能这样被楚军骑士砍菜瓜一样杀死——
骑军的钜甲被王翦索要了去,巴人缴获的钜甲也被王翦借走。布甲能抵御箭矢自然能抵御刀剑,然而步卒布甲是少府依照阵列作战的样式制造的,身上有很多地方防护不到或者防护薄弱,正面的防护不畏剑刺,但没有防护的地方、防护薄弱的地方一剑下去非死即伤。
骑士除了列阵冲锋,很多时候要单打独斗,他们的钜甲不如熊荆身上的镍钜坚韧,但防护足够而且周全。骑士与巴人的战斗本就是全甲胄拼杀半甲胄,再加上双方武技、体格上的差距,交换比就很难看了。
白林一直站在岸边,看到楚卒根本不惧铁剑刺砍,巴人多死而楚卒少死,焦急中却没有什么办法。冰面上不能列阵,只能逐对厮杀,人一多冰面就支撑不住。水深还好,问题是牧泽之水不能没顶,掉水里吃亏的是巴人士卒而非楚卒。巴人比楚人更怕水。
眼见赵人在楚卒的掩护下撤向牧泽南岸,楚王身侧的尸体越来越多,到最后他那些亲卫将四周的巴人杀光,撤退的钲声恰在这时候响起。南岸鸣钲的同时楚军一师一师的步卒冲向冰面以接应己军骑士。这是项师、淮南师上来了,一万多名步卒的加入,楚军人数上已多于秦军。
“荆王不死,奈何?”看到熊荆在近卫骑士的护卫下南撤,范目有些着急了,死了这么多巴人却没有杀死楚王,他很不甘心。
“兵甲皆不如荆人,奈何?”除了体格和武技,兵甲不如楚人才是巴人不敌的原因。
“请大将军再遣士卒。”不甘心的不止范目一人,白林身后的都尉苏复也不甘心。“便是冰裂,也要将荆王拽入水中淹死!”
“淹死?”白林转头看向他。“荆王身侧甲士众多,荆王未落水我军士卒已落水。是我秦人畏水还是荆人畏水?”
白林说的苏复无语,白林站在岸边是为了指挥作战,他站在岸边却是因为畏水。想到这冰面聚阵即破,四周又全是荆王的卫卒,荆王确实不那么好杀。
苏复思索间,冰面上的楚军越撤越后,秦军虽然将他们包围,但这是极为松散的包围。楚军发现秦卒畏水后,人多之处故意踏破冰面与秦卒一起落水,水里可以聚阵而战,可水里不能持盾格斗,加上畏水,秦人松散的包围圈变得完全无用。等项师不着甲的掷弹卒快步冲上扔掷弹时,秦军连追都不敢追了。
这时候白林看都不想看,骑士刀剑不入的印象已铭刻在他内心,他转过头直接喊道:“鸣金!”
秦楚两军各自鸣金,冰面上剩余的士卒海潮一样退去,最后隔着偌大的牧泽对望。熊荆没有看到这一点,他离开冰面步上南岸时,秦军已从城门返回大梁,只留下若干士卒看守城门。
“请楚王率军夺回大梁!”赵迁脸上泪痕未干,一见到熊荆上岸便伏拜在地,丝毫不顾君王的尊严,在场的赵人跟着他伏拜顿首。
熊荆上前一把将他拉起,道:“焉能如此。”赵迁体弱,不想起身也被他一把拉起身,他还想跪下熊荆又架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跪下。钜甲上全是血污,弄得赵迁的狐裘上也全是血污。
“城内如何?”见赵迁不再执意跪拜,熊荆摘掉自己的头胄,直接坐了雪地上。他坐下,项梁、妫景、庄无地、彭宗等人跟着坐下,力战一个多时辰的骑士也全部坐下。
“城内……咳咳,”庄无地下意识说话,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不由看向在坐的楚军将率和赵王迁后面的赵国大臣。城内的情况是这些大臣、黑衣跟他说的。
大梁天下中枢之地,本来商贾逆旅就多,鱼龙混杂给秦人侯谍提供了不少空间。昨夜城外秦军渗入城内,城内奸人侯谍杀人放火,朝中相邦平原君赵恒、太傅郭开劝降,北城全然混乱。赵军士卒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未有君命根本不敢行动。等城内秦人越来越多,连王城都大火熊熊的时候,再动作已经晚了。
平原君死后,朝中大臣多是平原君和赵开的人,正寝里灵袂嘴上答应降秦,天明前却带着赵迁等人在部分黑衣的掩护下从闱门出了王城。两人哪里都没去,直闯平原君府,除了黑衣和零散的赵卒,两人靠着平原君府上的一些门客和众多家仆的力护,这才冲出大梁。
北城如此,南城的情况要好得多,南城连火都没有起,虽然城内冲入了不少秦卒,但全城未乱,最少夜里未乱——城内的闾域发挥了极大的作用,秦军要逐闾逐闾与魏军厮杀争夺,才能缓步向王城北门推进。不过也有不利之处:秦军很可能有十万人,他们天亮前占据了南城城墙,控制了南城各个的城门。
“臣以为此时冰面太薄,甲士、火炮皆不可行,与其救援大梁,不如攻拔沙海。”在座诸人当中,鄂曹是一直坚持攻拔沙海的。在他看来一切问题的根源都是因为秦军存在,秦军不存在了,问题也就解决了。
“此时只可步卒入城……”彭宗话只说半句话,但意思是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