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止步十里外,遥望着秦军;秦军就在宿营地列阵,等待楚军攻来。让秦军惊讶也让他们高兴的是,楚军驻步半个时辰之后,竟然一声不吭的退了。
那面三头凤旗从步卒阵列的间隙里穿过,很快飘扬在楚军阵列后方,令人望而生畏的龙马骑士没有跟着穿过,而是分驰向楚军军阵两端,保护军阵的侧翼。十二个冲矛方阵前队变后队,踏着同样泥泞的田野返回沙水北岸。
旌旗下的蒙恬背心早已湿透,他与所有人一样以为这就是秦楚两军的决战,没想到居然不是。楚军十里外张望一会便往南退去,双方根本没有交锋。他长嘘口气,道:“荆王意欲何为?”
“我军阵列,荆王尽知也。”蒙珙没他这么轻松,三头凤旗一后撤,蒙珙的心便悬了起来。就在刚刚,急骤的鼓声和催促之中,三十万秦军摆出了决战的架势。这架势是幕府谋士绞尽脑汁商议出来的结果,是要用到真正的决战中的,没想现在就暴露了。
“荆人……”蒙恬正想说些什么自我安慰,阵列中的秦军士卒自发欢呼起来,这种欢呼本来只是一处,然而一旦呼起,三十多万士卒全部欢呼雀跃,似乎打了一场胜战。
荆人剽轻如风,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奇袭。去年荆王率郢师伏击李信,十万人尽没,另外十万人狼狈逃出方城;再之前,荆王率军与秦军战于襄城,二十万人战死;再之前,荆王之军突然出现在临淄以北,风雪中追逐秦军三日,无数秦卒倒毙雪中;再之前,荆王率军迅速攻入关中,五十多万大军一战而溃,三十万人被俘斩去左趾……
质朴的秦军士卒总结出一个规律:但凡荆王与战,秦军没有不败的。唯一一次不败是齐国那次追击,靠这王翦的机警秦军才逃过一劫。这一次荆王再度率军攻来,士卒握着木柲的手全在发抖,然而连交兵都没有发生,荆王便主动撤退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在每一名秦将卒心中,他们禁不住激动大声呼喊起来。
“最少士气可用!”蒙恬被蒙珙一说心里有些担心,听到将卒的欢呼他又不免高兴起来。自从择选士卒准备出征起,被选中的将率士卒没有一个有笑容,寄回家中的木椠上也全写着辞别即死之言。只有今天,他们才大声的呼喊,咧着牙的欢笑。
“唉!”热烈的欢呼声中,蒙珙无奈的叹息。士气高涨是好,可荆王仅仅是吓人的吗?如果仅仅是吓人的,士气高涨当然有用。但问题是荆王本就勇武莫挡,他麾下的士卒也全是精锐,再加上巫器,六、七万人未必不能击败己军。
十多里外,三十多万秦卒的欢呼熊荆也听见了,还有一同撤退的楚军将卒也都听见。项超几次冲到最前想向他请战,应该是想起来出营前的誓言,努努嘴又退了回去。
楚军出营一试秦军,最要解决的问题不是敢不敢,而是怎么稳住急于求战的各军将率。撤离启封一月有余,秦人驻于长平久久不进,宋地那几个师也不知有没有挡住秦人,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各师旅求战心切,若非出营前熊荆要大家对神灵起誓,这场会战说不定真要打起来。
泥泞中返回沙水北岸,道路泥泞但没有车辆的拖累,楚军又走的极快,两个时辰不到全军就返回营帐。热水热食热酒早已备好,将卒闷闷不乐但也不没有抱怨连连,熊荆亲自领军,仅此一点就让全军士卒放心,不需几日,就能把秦人杀的落花流水。
“秦人以万骑阵于中军,意在炮卒。”幕府内将率司马聚于一帐,分析秦人军阵的意图。
“欲以万骑击我炮卒?”熊荆不免吃惊。可想想也是,骑兵是速度最快的兵种。轻骑如果是龙马,一千米不过一分钟出头,戎马速度慢十几秒。骑战中这十几秒很关键,可对于炮兵十几秒并不关键。戎马一分二十秒便可冲至身前,这一分二十秒炮卒最多发射三炮。
单骑不可能冲阵,可秦军骑兵排出阵列,只要奔过骑阵阵列间隙的时间少于开炮的间隔时间,炮阵必然被突破。以熊荆的经验,前后百米间隔就能保证骑兵全速冲锋,奔过这百米不过十二秒,十二秒开一炮完全不可能。单从时间计算上,骑兵突破炮阵并不困难。
想到此他的脸微微凝重,已升任炮卒团长的沈顷脸色也很不好看。
自从沈尹尚提出将饕餮级海舟改装成炮舰后,两百多门陵师火炮大多搬上了海舟。即便如此,也只改装了八艘海舟,征用火炮一百九十二门,剩下九十五门大部分是十斤炮。这九十五门,减去布置在穆陵关的,减去销毁在鸳鹜山带去羌地的,军中只剩五十七门。
五十七门火炮在沈顷看来也足以轰垮秦军,然而他的作战计划被幕府否决,然后便是秦军把骑兵布置在中军位置,摆明了是要冲击炮阵。在沈顷的作战理念里,火炮是要向前冲锋的,骑士和步卒则要保护火炮冲锋。现在秦人万名骑卒不要命的冲击,炮阵必然不保。
“秦骑冲击炮阵,我当以骑兵反制。”妫景建议道。
“两千龙马足矣。”项超也道。他对秦骑兵是极为藐视。
“不可。”庄无地否决。“秦骑击我,我以骑士相阻,两军骑士战于炮阵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