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通说的堑壕攻之,也是大司马府制定攻拔鸳鹜山的一个战术。具体做法就是挖一条可供人员、马匹、火炮通过的堑壕,而后在堑壕上加木梁最后覆上泥土,以防止落石箭矢火攻。但问题在于,鸳鹜山是有山坳的,山脊东西走向,山坳南北走向,堑壕只能在几条特定的山坳里挖。
假如不顺着这几条特定的山坳,坡度太大根本上不去。现在成通和庞暖就站在其中最大的一条山坳上,或者说站在这条山坳的山腰上,往上还有三里多地,往下则有六、七里地。
这个山腰的海拔大约是一千三百米,三里外山坳口的海拔按此前侦查显示超过一千四百米,坡度大于百分之十,接近百分之十五。山坳两侧山峰海拔都超过两千米,坡度不提,一些地方还很崎岖,即便士卒能爬上去,也会被守在山顶的秦军赶下来。
除了山坳,另一个就是时间。三、四里的堑壕挖起来要不少时间,这还是拜那一夜夜袭所赐——楚军山头虽然没有攻下,但十里山坡最少攻占了六里半,秦军便在三里外的山坳上防守。其余几条山坳就不是这样了,秦军不但守着山坳口,半山腰也守着。十多里长的山坳要挖出堑壕再盖梁覆土,加上双方的厮杀,最少也得个把月时间。
庞暖什么也没说,就重重叹息了一声,然后连连摇头。成通看着他的样子道,“大王素不喜机巧,堑壕攻之进尺得尺、进丈得丈,如此……”
“大王并非不喜机巧,这难道不是机巧?”两人下方,山坳里的力卒们喊着号子,一台蒸汽机被他们从山下拖了上来。这东西死沉死沉,好在胃口不挑,石炭、木头、柴草都能烧。
“这是技艺之巧。”成通失笑。这东西拖上来是为了拉炮的。炮卒把压箱底的四十五斤攻城炮拿了出来。这些攻城炮重达一万多楚斤,即便平地也要十四匹戎马拖曳,上山需要的挽马那就不计其数了,用蒸汽机拖曳,就不要那么麻烦了。
“计谋之巧,技艺之巧,实则皆是机巧。”庞暖看着山坳里沉重无比的蒸汽机连连摇头。他记得这东西好像是叫弗要马,实际重量和投石机无异,真不明白造出来有什么用。“秦国一旦灭之,定不可再复。一次计谋之巧便可,又何需弗要马?”
“临武君误矣!弗要马不仅可以拖曳火炮,亦可耕田。”视察前线的将率中除了成通和庞暖,还有炮卒之将罢敌溦和工兵之将公输忌。成通对庞暖客气,罢敌溦听闻它说弗要马无用,忍不住出口相驳。他说话时公输忌浅笑,看不出态度。
“此物也能耕田?”庞暖打量着罢敌溦,看到他甲衣族徽下‘罢敌’二字知道他也是芈姓子弟。罢敌是先君灵王之子,先君平王谋反,杀灵王公子罢敌,其子孙以罢敌为氏。
“然。”炮卒平日关心的东西只有三样,火炮、火药、牵引具。龙马是最上等的牵引具,比龙马更好的是蒸汽机。“一日最少可耕两百楚亩,我亲眼所见,弗要马乃我楚国之宝!”
罢敌溦回想着此前所见的蒸汽机耕田场景:两台弗要马平行置于田亩两端,中间以钜丝绳相连,铁梨就拴在钜丝绳上。如同连弩上那个辘轳一样,钜丝绳卷在辘轳上,只要转到辘轳就能带动中间的铁梨耕田。每耕几垄弗要马便往前进几步再耕,或者干脆边耕边推。
按莠尹府说法,最多的一天,两台弗要马耕了两百七十八楚亩地(180市亩)。这两百七十八楚亩如果用秦牛来耕,最少要九十头秦牛。核算下来就使用成本而言是弗要马便宜,两台弗要马工作一天也不会超过三吨煤,每吨煤哪怕七十钱,也不过二百一十钱。
且小户人家也没那么多田要耕。轮作制下,一年也就种四十多楚亩,煤钱也就三、四十钱。即便还有机器折旧钱、故障维修钱、工匠人工钱,一户人家用于耕地的花费大约在百余钱左右,这当然比养牛耕田便宜。
“战且不及,何论耕田?”成通有些不高兴。本来说着战事的,最后竟扯到了耕田。
他这么一说反倒提醒了罢敌溦,他一怔之后连忙揖道:“此下臣之过也。然下臣以为弗要马战时可拖炮,平日可耕田,此等机巧之物楚国越多越好。若说战事,四十五斤炮若能拖至此处,不需堑壕攻之也可。”
“哦?”成通吃惊他最后一句话。“如何攻之?”
“下臣以为可先以火炮轰之,再遣剑盾之卒……”罢敌溦说起自己适才所悟。
“不可行。”庞暖非常吃惊弗要马一日可耕两百多楚亩地,他从未想过这东西还有这等用处,但对罢敌溦提议的剑盾卒冲击山口的办法则有些不以为然。“山坳窄处不过四轨,秦人又在山口筑垒,居高以荆弩攒射,大盾弗可挡也……”
“临武君请先听我言。”罢敌溦懂庞暖的意思,但庞暖不懂他的意思。“我非要剑盾之卒夺取山口,只要彼等在山口近处立下混凝土大桩……”
在场之人除了罢敌溦谁也没有见过弗要马耕田,罢敌溦说得急最后蹲了下来,他在地上画了一个简图:现在所处的山腰位置,三里外的山坳口位置。他指着山腰处道:“炮在此处,距山口太远。若能在靠近山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