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阳光照到脸上,虽然感受不到什么暖意,熊荆还是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内心喘息的同时脊背上升起无数疙瘩。若在平时,这样的异样一定会被左右将率察觉,然而在战场上,绝大部分人都注意着军阵正前方。
背靠着令武山北麓,郢师列出了一个半圆形防御军阵,士卒持矛相距。阵外西面是赵军,东面则是秦军。赵军还好,秦军久攻破阵不得,后方的蹶张弩部队急急调了上来。秦将每一声齐射令下,箭矢便如雨点一样坠落。
矛卒皆有一面小盾,秦军一发箭,师旅内的军官就会大喊“盾!盾!举盾!!”士卒闻命立即举盾。绝大多数箭矢都射在了小盾上,但也有少部分箭矢射入盾牌间的缝隙,有人当即倒地、有人中箭惨叫,有人仅仅是一记闷哼。
熊荆打寒颤的时候,前一波箭雨刚刚过去。各卒后方的医人循声挤入军阵,将受伤的士卒拖出去,拖到阵外上到担架后,抬担架的力卒立即对着山脚下的临时医帐疾奔。他们必须疾奔,不疾奔下一波箭雨又将射来。
伤者越来越多,已经知悉内情的郢师之将邓遂免不了转头看向熊荆,他恰好看见熊荆打了个寒颤。感觉到了什么的熊荆目光立即转了过来,带着些许不悦。邓遂连忙低头闪避,快到嘴里的话不得不吞了下去。
太后嫉恨芈女公子,这并不意外。赵人协助太后杀芈女公子,这就很违常情了。秦人以此离间楚赵两国,这也不意外,秦人就是这种德性,认为人人都性恶贪利,没有人不能收买。但趁着秦人施离间计而反间秦人,以诱使李信将主力投入会战,甚至围歼李信四十万人,这便很出诸人意料了。
令武山这个地形确实很适合围歼,可李信真的会上当?邓遂不得而知。他最担心的是李信不上当,李信不上当,刚才郢师杀的那些赵军士卒就白白牺牲了。
“秦人旌旗渡汝水否?”邓遂没有说话,但邓遂的意思熊荆明白,他稍作停顿就询问山腰上的令兵。这种询问实际上毫无意义,己方现在引而不发,那是因为秦军渡过汝水后还要越过首山,进入首山南面的口袋,没有进入口袋,再大的伤亡也只能忍着。
这句话说的很简单,实际中却有无数的困难。秦军要越过首山,渡过汝水先要走七八里,期间还要攻拔己方大营,任何一处出现问题,都将前功尽弃。几十万人的会战,不可能做到事无巨细没有差迟。
“禀大王,秦人旌旗已在汝水之南。”令武山高不及百米,站在山腰便可全览山下的平原和汝水,秦军状况一目了然。
“善!”熊荆大声喝道,他这是在给苦撑的郢师士卒鼓劲。“秦人如狡兔,不与我战。今秦人已中我军之计,尽渡汝水……”
“盾!盾——!!”打断大王说话很无礼,但秦人箭矢再度射来,军官们不得不下令士卒举盾。
“汝等稍待,即可斩杀秦卒!”全军的盾牌高高举起,形成一面半圆形的盾墙。趁箭矢落下前的瞬间,熊荆大声疾喊。他话音未落,阵中盾牌‘砰砰’连响,箭矢狠狠射在士卒高举的盾牌上,箭镞札穿皮盾,透出盾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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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便是巫器……”半圆形的军阵之外,被巫器引来的右将军冯劫看着赵军缴获的火炮,眼中全是兴奋之色。这是郢师的火炮,此前与赵军对峙时还猛轰过赵军,秦军涉水渡汝水出现在郢师身后,郢师阵溃来不及拖走火炮,因此被赵军缴获。
“禀将军,正是荆人火炮,我军幸得六门。”为首的赵军军校看着冯劫讨好的笑,本来握紧剑柄的手也放松了下来。不是他一个人如此,他身边之赵卒全是如此。
“大善!”缴获楚军火炮是不得了的事情,冯劫连连点头,不在意赵人的动作。倒是他身侧的裨将冯如很诧异的看了说话的赵军军校一眼,问道:“军校乃大梁人,敢问将军氏名?”
楚军的旅长、赵魏的军校、秦军的曲校、齐军的乡良人,这是同一等级的将率。赵军军校感觉到了冯如的诧异,强笑道:“人皆呼我魏赫,小人确是大梁人。”
“既是魏人,为何……”这下连冯劫也诧异了,他想说既然是魏人,怎么成了赵军军校?南迁赵军十万,将多而卒少,军尉军校有实职的不过几十人,更多人是有名无职。
“我、我……我乃赵国相邦亲戚。”魏赫有些急了,他勉强撒下一个的谎,说完又嘿嘿笑起。
“哦。原来魏将军乃平阳君之亲戚……”冯劫心中捏着把汗,连忙揖礼,裨将冯如低头跟着他揖礼。见为魏赫点头,手悄悄握在了剑柄上,余光更扫向左右身后。
“魏将军缴获荆人巫器,大王必然有重赏,封君亦不为过。本将尚有军务……”
冯劫背心里全是汗,已觉不秒的他只想稳住这个魏赫,全身而退。没想到刚才还满面笑容的魏赫闻言突然拔剑,举剑暴喝道:“杀!”
令武山以南的战线被山脊和巫幡挡住,两军士卒力夫摇一摇军旗、大喊大叫就能瞒过秦人。令武山以北不同,谁扮作赵军被郢师杀死,这是一个大问题。最后担负此次任务的是数年前被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