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是秦国的岁首,岁首当祭,然而今年的岁首咸阳无处可祭。想到赢姓之鬼要挨饿,赵政便极度不悦,这是他的无能。空有一个强大的帝国,却打不过一个郡县大小的楚国,还被楚人攻入关中,占领国都,焚烧太庙,这是秦国立国以来最大耻辱。
大王不悦,整个咸阳都不悦,即便秦军已经占领了邯郸,夺取了大半个赵地。但在这一天,正寝曲台宫竟然传出了赵政的笑声。
“她求寡人?她求寡人?哈哈哈哈……”血红的韦弁服,身姿挺拔的赵政发出一阵大笑。“这个贱妾、这个贱妾成了荆王之后又如何?她仍是寡人良人。”
郢都的消息无法从楚国直接传来,必须辗转于大梁。自己的良人被荆王抢走,这虽然是个没有贞操观的时代,赵政依然不悦,总有一天他要把芈玹夺回来。
“大王,臣以为芈良人留于荆王之侧,于我有利。”卫缭道。“荆人只认熟旧,芈良人于郢都,利我侯谍也。荆国若有大事,亦可从芈良人处得知。”
“善!”芈玹在郢都,秦国侯谍可以以芈玹亲眷仆臣的身份在郢都乃至王宫活动,这对秦国是极为有利的。“寡人誓要虏回荆王,寡人要……”
赵政目中闪过厉色,可想到芈玹本就是自己的良人,合床是理所应当。真要以此侮辱荆王,那自大婚之日起,荆王便与自己的良人合床,岂不是在侮辱自己?
怒火在赵政心头反刍,想来想去还是自己吃亏,只能隐忍。卫缭见他如此方松了一口气,提起重逾千斤的大事:“臣闻之,魏国有人能得荆人火炮。”
火炮是巫器的正式名称,卫缭现在也不称巫器称火炮。但赵政还没有转过这个弯来,卫缭说完赵政半天没有反应,卫缭正要再说时,他一手拍在案上,急道:“何谓?!”
“臣闻之,魏国有人可得荆人火炮。”卫缭道。“荆人诸师,仅郢师有火炮,其余各师仅项师有二十门,此本属齐国所有,项师暂留;魏国十门,乃魏国助楚国所得……”
卫缭还没有说完,赵政就打断了,他关心的是火炮。“为何魏人可得荆人巫器?若魏人可得,我秦国可得否?”
“魏人既告之与我,我可得也。”卫缭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魏国何人?”赵政再问。他手上正转着一个玉环,越转越快。
“魏国大商白宜。”卫缭道。“臣以为……”
“彼要何物?”赵政不想听什么以为,既然是商人,做事情就存在目的。“少府之金虽为荆人所窃,然宫中尚有珍宝无数,他若能予寡人巫器,寡人当不吝珍宝金玉。”
“大王,”卫缭笑了笑,“彼要人,不要珍宝金玉。”
“人?”赵政还没有想到白宜的背后是楚国,“其所求何人?”
“禀告大王,彼要熊启。”卫缭说完笑容未变,但有些干涩,他提防着赵政大怒。
“熊启?!”赵政脸色一寒,确想发怒。整个魏国只有十具巫器,白宜能得到显然是和荆王有关。熊启是荆王的兄长,他被五马分尸送到各地,荆王这是要收其遗骸,将其安葬。
“不予!”相通其中关节的赵政吐出这两个字。
“大王,熊启已死,罪大亦无可罚,不若交予白宜,以换巫器入秦。荆人胜我,皆凭巫器。若我亦有巫器,士气大振而荆人士气大衰。他日入方城、拔郢都、虏荆王,如何不可?”
卫缭听到大梁传来的讯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换回芈仞他能理解,换熊启的尸骸妻妾子女、换回监牢内的楚国侯谍,这他就不理解了。荆王肯定是疯了?这是毫无价值的事情。
巫器二字重逾千斤,若不是被这两个字压着,赵政早就勃然大怒了。他的脸上不断变换,脑海里一会浮现虽承认通楚却不承认有罪的熊启,一会又想到一片焦土的咸阳北城,一会又忆起那些尽斩左趾的秦军士卒,他方口紧闭,胸腹却不断吸气呼气,像一个烧沸了的釜甄。
情感上他不愿将任何人给予荆国,实质上他又非给不可。巫器对于秦军就像是神器一样的存在,现在的秦军,只要听到是与荆人对阵,皆是抱着必死之心留下遗言,然后满怀悲戚的上阵。而如果秦军也有巫器,即便那些巫器全是假的,但只要推出来,秦军都会士气大振、都会觉得己方有胜利的希望。这样的武器,能不要嘛?
“可。”从牙齿缝里,赵政艰难的挤出这个字。说完他又怕上当,急问:“予我巫器几何?”
“大人换一炮,小人换半炮,妾奴臣仆不算。”卫缭说出白宜开出的价码。“熊启,妻一人,子、女六人,此五人矣,换五炮。荆人侯谍,未死者五千三百八十余人,实则……”
秦国鼓励告奸,告奸的结果就是凡是和楚国擦点边的人都被告发,都被认为是荆人侯谍。这当然不可能全是荆人侯谍,卫缭也不能确定里面到底有多少荆人侯谍,他道:“白宜将遣人入秦国相认,是荆人侯谍者,赎之,臣亦不知有几人。恐数人、十数人”
“如此仅十几?”赵政之前是不太愿意,现在又嫌弃换来的巫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