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楚王还言,击秦之事楚国中止,赵国却可行之。”廉舆说起谒见熊荆时的最后一段话,这话他只能向李牧说。“赵国若行,楚国可予一千辆四轮重车、五十万石菽麦。再便是焉氏塞,焉氏塞可交由楚军破之,赵军不费一兵一卒,长驱咸阳。”
狐婴在郢都大司马府商议出塞击秦时,楚方信誓旦旦说攻破焉氏塞易如反掌,他与齐国大司马田宗多次相询,但楚人守口如瓶,什么也问不出来。现在焉氏塞仍由楚军负责破关,狐婴一开始想的一些假设完全不成立。
“此事……”李牧刚想表达意见,廉舆就打断了他。“军国重事,舆不敢筹谋,若李伯已明楚王之意,舆自当告退。”
谒见时楚王说的话就那么多,廉舆已经一字不差的说完了,再要问,也就是楚王说话时的表情了。当时楚王谒见并没有什么表情,最多是在奉劝赵国多种宿麦、广种粟米时有些不忍之色。这也很正常。秦国三年伐赵,每破一城,斩首都是数千上万,但秦军杀的人没有饥荒杀的人多,去年一年就饿死、或因饥饿病死三、四十万人。
赵国岌岌可危,唯一的期望就是三国出兵相救。廉舆退走后,看着空荡荡的幕府,李牧如此想到。狐婴不知他的心思,见他沉默微微咳嗽了一声,问道:“计可行否?”
加上燕地骑士,可出击的骑兵或有两万人。不按楚国大司马府制定的保守的后勤策略,按草原的习俗一人四马,也能杀至咸阳。只是两匹驮负精料的马很可能会在半道上累死,驮盔甲的那匹估计也回不来。两万人出击,大约会有五、六万匹马回不来。
放在以前赵国绝不会缺马(这也是赵国农业不如魏国、韩国的原因),可现在不同于以前。三年战争下来,马匹庾死无数,去年饥荒时又杀牛马为食,如今赵国国内的马不超过十万匹,跌至历史最低。一次出击就消耗四、五万匹马,接下来的战争肯定马匹不足。
这是物资上的损失,最重要的还是政治上的:如果只是赵军出塞击秦,邯郸会怎么看?虽说出塞的时间是九月,但如果秦军没有在九月进攻,那就是赵国先挑起战事。楚齐两国朝堂上反对救赵的人不少,如果这件事被他们利用,三国出兵说不定要耽误。
“此事还当与相邦商议。”李牧久久不语,开口回答的不是行不行,而是要将此事议于赵粱。
“邯郸多秦侯,若是此事为秦侯所知……”狐婴提到秦侯是连连摇头。赵国不是楚国,楚国素来排外,权力素不容他姓客卿染指,春申君这样有数千门客的令尹完全是个异类。
排外有不好的地方,也有好的地方。楚国只要内部不互相倾轧,郢都朝廷到底在卖什么药,谁也不知道。反倒是赵齐魏等国,很多大夫卿士并非本国人,且人人重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朝堂上的秘密卖了出去。狐婴的提醒让李牧有了些犹豫,可最后他还是决定赶赴邯郸。
已是正月,虽然没有腊祭后整日整日的宴席歌舞,但邯郸总有吃喝不完的宴席。李牧见到赵粱的时候,赵粱满脸通红,全身酒气,怀里还搂着一个美人,他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民有饥色,路有冻死,秦军攻伐在即,未料相邦竟是如此理政?”
“退下!”李牧风尘仆仆,满脸风霜,他的质问终让赵粱有些清醒。他挥退美人与左右,辩解道:“邯郸贵人皆如此,我若日以继夜、忧心国政,庶民当生惧也。”
赵粱的话或许有理,可李牧见不得那帮贵人蝇营狗苟、穷奢极欲。赵女闻名天下,不是没有缘由的。因此他来一次邯郸就要不高兴一次,此时面色仍然不愉。
“子游来邯郸所谓何事?”赵粱很快正色危坐,问起了来意。
“我来邯郸,只为出塞击秦之事。”李牧直言道。‘出塞击秦’四字让赵粱大吃一惊。
“楚王与你所商者,便是此事?”赵粱酒立即醒来,他指着李牧,不敢置信的问。
“然。”楚国已经中止了计划,此事可以光明正大的告之赵粱,李牧又细说了几句。
“此计甚险矣!”赵粱嘴张了半天,久久才吐出一口浊气。“若我击破了咸阳,秦国必举国伐我,不死不休。”
“若我击破了咸阳,击杀了秦王,秦国为夺王位,必内乱不止,如何伐我?”李牧道。
秦国政制一切以大王为中心,赵政掌权后,吕不韦的势力立即清扫的一干二净,如果赵政身死,秦国内部又将是长达数年之久的权力洗牌。都是外戚,谁会把赵政的死当一回事?伐赵报仇不过是一种名义。等新君掌权再行报复,那已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
“然若咸阳不破、秦王不死?”赵粱问起了另一种可能。
“秦王灭赵之心,自始未变。”李牧道。“我闻当年质于邯郸时,秦王倍受凌辱。”
李牧之言让赵粱泄气,秦王当年在质宫的那些经历已经成为赵秦化不开的仇恨。秦王死了还好,没死的话必要拔下邯郸,将当年凌辱他和赵姬的人一一杀尽。
“子游以为可杀秦王否?”赵粱不自觉意动,若秦王执意灭赵,以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