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起床开始,船主阿难婆罗就觉得今天可能有什么大事发生,他起床后虔诚的膜拜梵天,更向海神祷告,希望这一天的旅程一切顺利,结果却毫无用处,该来的还是会来。
两艘从未见过的海船向他迎面驶来,避无可避。前面那艘还好,后面那艘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能将他脚下的这艘花了两千多帕那(pana,印度银币,重3.5克)的船撞得粉碎。船上的人一开始只是问路,他善心的指点他们后,他们竟然调了一个头,返身追了上来。这时候阿难婆罗才看到异族人的船帆,那根本不是帆,那是云。
“噢摩鲁特之父,让你的善意惠顾我们。
阻断我们遭受阳光直灼。
愿英雄待我们仁慈并惠及我们的骏马,
愿我们多子多孙丰饶富足。
噢楼陀罗,你是生来就荣耀的最尊者,
是强者中的最强者,噢金刚杵挥舞者。
请保佑我们去那远离悲伤的平安之地,
阻断所有伤害的攻击……”
船主阿难婆罗又一次虔诚的祈祷,似乎没有看到异族人船越来越近,船上的三十多个首陀罗(种姓第四等)正在拼命的划桨,余下的几个吠舍(种姓第三等)没有和阿难婆罗一起祈祷,而是拔出了铁剑,准备和异族人肉搏。
船上的举动山鬼号看得一清二楚,舰长沈尹尚只好让人一边大喊‘朱洛’一边指向北面,喊了几声见对方毫无反应,他不得不道:“取几匹绸缎。”
绸缎是贸易的重要商品,除了一般的缯、练、素、绫,还有贵族甚至王宫用的文绣、锦绣、练茈、緺绥。沈尹尚嘱咐后,左右从船舱里捧出来的只是几匹绫。丝色光亮,阳光的照射下透着从未有过溢美奢华。
“丝!”几个持剑准备拼命的吠舍看到丝绸就挪不开眼睛,作为海商,他们并非不认识丝绸。
对方手里的几匹丝绸胜过自己整船的货物,那还有什么好反抗的?阿难婆罗的祈祷很快结束,看着对方越来越近的小艇,他甚至还整理了自己有些狼狈的行装。
“朱洛?”登船的沈尹尚对着几个人轻揖,而后说起了朱洛,指向了北方。
丝绫捧左右手上,这时候阿难婆罗才细看登船的异族人:皮肤不是很白,但气质绝对是刹帝利的(种姓第二等),有自己的僕臣,腰上挂着精美的长剑,衣服更是丝织成的,绚丽无比。仅仅是吠舍的他习惯性的弯曲着身子,很小心的问道:“尊贵的人,你来自Cina?”
印度与东亚的交通,除了南丝绸之路,和波斯语Cini、阿拉伯语Thin(阿拉伯读音没有Ch,故而代之以Th)、希腊语Thinae一样,也是来自粟特语,意思是秦、或者秦国。
出发之前舰队已经从毋忌哪里弄清楚了‘cyn’是指秦人,波斯人的Cini、希腊人的Thinae也只是指秦人,读音相近的Cina自然也应该是指秦人。沈尹尚摇摇头,他指向自己,道:“楚、……”一副只绘有楚国的东亚地图被随从展开,他指着地图里的楚国道:“楚国。”又指着楚国西北部的一片空白,道:“Cina。”
“楚国?”地图上只有一个诺大的楚国,楚国的西面不远画着整个印度,特意标出了印度河流域以及恒河流域,另外还有斯里兰卡。
阿难婆罗细看楚国的时候,沈尹尚指着地图上的印度问道:“朱洛?”
“朱洛?”阿难婆罗懂他的意思,他指着斯里兰卡北面的说道:“朱洛。”又指向西面的大陆,再道:“朱洛。”
“羯陵迦?”有地图很多事情就很好说明,哪怕言语不通。沈尹尚再问羯陵迦时,阿难婆罗又指向朱洛的北面,那里就是羯陵迦;而南面,也就是斯里兰卡,他称之为僧伽罗(梵语Simhalauipa,意为训狮人)。
不过接下来很多话沈尹尚就听不懂了,阿难婆罗说的并不全是梵语,还有一些朱洛土话。当随从展开一本希腊语楚语对照词典时,阿难婆罗更是摇头,他看不懂希腊语,但他开始不断提及一个词:阿拉干库兰。
半刻钟后,沈尹尚派人到饕餮号复命。“彼舟人言北面即为朱洛,而南面之阿拉干库兰,或有希腊人,官长不知该往北还是往南?”
“往南几里?”真正有效的沟通工具还是希腊语楚语词典,陆茁自然希望能有懂希腊语的人。
“往南……”舰队只有地图上的标识,并没有标注里程。随从指向斯里兰卡和印度次大陆之间、保克海峡的某处道:“阿拉干库兰在此,或为一大港。”
印度并未被希腊人征服统治,但波斯不同。波斯为塞琉古帝国,统治者就是希腊人。如果阿拉干库兰是港口,那懂希腊语的必然是波斯商人。是去大港阿拉干库兰,还是前往朱洛,再往羯陵迦。陆茁想了片刻,问向无勾长:“你以为当如何?”
“我以为当南下至大港。商贾齐聚之地,讯息多矣。”无勾长道。“再则我等北上不过数日,南下是顺风,并不远,或两三日可至。南下后再北上不迟,如此也知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