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一由大将军李信率之,攻邯郸;一由大将军蒙武率之,攻井径;一由将军王剪率之,攻阙与、橑阳。”高唐王都正朝,秦使姚贾无视眼前怒视自己的楚人,只对齐王田建侃侃而谈。“大军五十万,皆遴选之卒,又有骑军三万,钜甲之卒十万。
齐王真欲与赵人会盟否?寡君一怒,必攻齐也。齐虽大,三军不过十万,五都之卒不及二十万,如何能挡……”
“视我楚军无物乎?!”屈光终于忍不住无礼怒斥。“稷邑大复山下,秦卒尸骨堆积如山,余臭尚在。五十万秦军,土鸡瓦狗耳!”
姚贾脸上似笑非笑,他根本不理会屈光,只道:“臣曾闻之,募私勇之卒切不可弱,借他国之兵切不可强。昔淖齿率荆军救齐,杀闵王而分齐之宝器,大王忘否?”
淖齿确是楚齐之间最大的裂痕,姚贾抓住这一点游说,田建脸上显出不悦之色。
“秦不伐赵而攻齐,赵必伐齐也。荆王对齐至诚,然荆国诸敖若何?”姚贾再道。“是时荆人名为救齐、实乃伐齐也。秦齐几十年来素无攻伐,大王何以与秦国为敌?我闻大王服不死药矣,然大王不死齐国亦不死乎?齐国为诸国所灭,大王不如死矣。”
“姚贾之舌,堪比张仪六百里之地。然以姚贾之智,不知张仪之晚景?”熊荆看着姚贾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出言埋汰他。
“臣知也。”姚贾答道。“然以监门之身而持秦国旌节,威诸侯而小天下,死又何妨?反倒是荆王,以王者之尊行削弱之事,我闻荆国项氏已为王矣,荆王急与齐王会盟,借齐自重乎?”
“哈哈哈哈……”熊荆忍不住笑起。即嘲笑姚贾如此低端的反间,也嘲笑他不懂楚国之政制。“齐王信姚贾之言,便如当年先君怀王信张仪六百里之地。
秦之欲,灭诸国而一天下也,伐楚不胜伐赵,灭赵后自要灭齐,赵齐既灭,当以天下之民再攻楚。齐国若独善其身,赵国亡后必受其锋。不听姚贾之言而与楚赵会盟,秦若攻齐,楚赵南北夹攻之,三面受敌必败无疑。”
“荆王缪矣。我大秦已是天下之霸,何时要灭诸国而一天下?”姚贾眼睛一眨,让熊荆充分见识了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倒是燕国,国祚八百余年,却一朝灭于赵将李牧之手。寡君伐赵,只为复燕,若复燕国,当即退兵。臣素闻齐国乃仁义之邦,齐王不与秦国携手复燕,反助灭燕之赵国,何以?”
“燕国助纣为虐,数趁赵国之为危而攻赵,赵灭燕,天下之幸。”成介拦下了要说话的熊荆,他觉得以王者之尊就不应该和姚贾这种小人对辩。“秦伐赵若只为复燕,战前可曾遣使言于赵王,攻伐乃为复燕?”
“秦国为何出兵,其意不辩自明,何须遣使再言?”姚贾挥袖。
“若赵王允诺复燕,秦军退兵否?”成介再问,他瞪看着姚贾走前了几步。
“赵王即便允诺复燕,秦亦不能退兵。”姚贾并不上成介的当。“秦乃天下霸主,赵国灭燕,当惩之。我大秦不伐荆,乃因大王纯孝,伐荆恐华阳祖太后不悦。人言荆人沐猴而冠,果然。”
没有人看到成介是怎么拔剑的,在诸人未来得及反应前,他的剑已经出鞘,剑尖指着姚贾,怒喝道:“拔剑!”
“我乃大秦之使节!”姚贾色变,他没有拔剑而是柱了柱抓着的旌节,强调自己的身份。
“秦国使节又如何?秦王亦小竖子而已,真丈夫何不伐楚?”堂下的持戟之士已经冲上来了,在后胜的示意下将姚贾团团护住。
“你敢辱我大王!”虽有持戟之士的保护,可姚贾还是面色大变。楚国人人可骂熊荆,秦国却无人敢对赵政不敬,即便不是自己出口不逊,闻之也要驳斥力辩,不然也是不敬。成介骂赵政小竖子,姚贾虽不想与其对骂,也不得极力维护赵政的颜面。
“何谓大王?吕不韦之子,窃秦国王位耳。”成介不屑道。“当年秦庄襄王质于咸阳,吕不韦欲贾之,遂送赵姬。诸位有所不知,邯郸质宫不比王宫,赵姬为庄襄王之妾,无曾告庙也。吕不韦先使赵姬孕,再送之,赵姬产子曰政,即当今秦王耳。”
“啊!竟有此等……”赵政是吕不韦之子的事在吕不韦死后才传出来,齐人从未听说这样的事,一时满堂大讶。
“荆人辱我大王,我大秦必伐之。”姚贾面色涨红,他气得已经狂跳。
“辱吕政那商贾贱种又如何?”成介眯眼看着他,“你若真忠于吕政,拔剑!”
“你——!”姚贾手已经抓在剑柄上了,可就是不敢拔剑。
“我言吕政乃商贾贱种,秦使闻之竟然不敢拔剑相讨,果然是贱种之臣也。”成介故意摇着头,他宝剑垂下,侧着身子双手揖向熊荆,“大王,秦……”
“你!”被成介之言推到死地的姚贾终于拔剑,然而成介就等着他拔剑。揖礼的他一个侧步,人就欺入众戟之中,忍着铜戟刺甲的剧痛,手上的宝剑上撩,在姚贾身上拉出一道口子。全场大骇、持戟之士正要把他推出去时,他又宝剑横扫,五尺剑锋横颈而过。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