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秦王政来说,九月几乎就是一晃而过,加冠一年的他终于要大婚了。为了大王的婚事,这几个月咸阳城也在大事张罗,尤其是正寝曲台宫、小寝六英宫、还有王宫苑囿亭阁,几乎是重新装饰了一遍。椒墙、翠屏、朱门、蒻席,珠被、寝衣、绮缟,乃至兰蕙花草、陈设景观、珍宝奇异……,一切的一切,都与寿郢王宫毫无二致。
后宫素有祖太后操持,国事、战事、召集臣子、审阅公务,赵政每天都忙到半夜。只是婚期越来越近,事务也越来越多,祖太后的亲信尚吾越来越多的打断公务,告之那些琐碎之事。
“陪嫁的媵女里……”一份用楚纸写就的名单,这是楚国公主陪嫁的媵妾。赵政看了看,不知为何发现少了一人,“芈玹为何不见?”
“禀大王,芈玹恶疾,赶不上大婚,祖太后便将她去了。”尚吾心中咯噔一下,赶忙解释。
“那便等她疾愈吧。”燕朝里群臣正等着,陪嫁媵女、大婚时日、寝衣颜色、宾客飨宴,这些琐碎之事本不该赵政这个大王关心,可他习惯如此,不然怎么看公文看到半夜。
赵政说完便度步回燕朝了,燕朝里廷尉冯去疾、国尉桓齮、客卿卫缭、还有国尉府众多谋士正等着。见大王来,冯去疾报道:“禀大王,魏王求见大王不得,又遣使求于文信侯……”
吕不韦去职后,今年便返回自己的封地河间。赵政念及他对父王的拥立之功,对他还算是手下留情。要知非外戚的客卿,如商鞅、范睢者对秦国虽有大功,结局仍是车裂而死。吕不韦之功比不上商鞅、范睢,可他对庄襄王有大功,结局则与外戚类似——当年秦昭襄王逐四贵也是命其离都就国,永不再入咸阳。
听闻魏王遣使求见文信侯,赵政的眉头不自觉一拧。“仲父早已去职,魏王为何遣使相求?”
“禀大王,仲父门客众多,朝中受其恩惠者亦多。前几月昌平君又赋闲,这、这……”冯去疾是个中立派,不亲赵也不亲楚。他越是说,赵政眉头越是拧。他没想到让昌平君赋闲居然给了吕不韦一丝希望。
“寡人已知,退下吧。”赵政语调极为平静,唯有卫缭感觉出了他的杀意,是以背心冒汗。
“唯。”冯去疾来此就是禀报此事,事情说完就退下了。
“陈城之事便如你等适才所言。”早前被打断的军事会议终于被赵政接起,他这是同意了国尉府的方案。“寡人要问的是:何日?”
何日?时间很关键,早了无效,晚了也无效。桓齮看了卫缭一眼,又看了国尉府其余谋士一眼,道:“当在月末,大王大婚之前。”
“善!”赵政忽然笑了,娶了楚国公主,又击杀了楚国大王,那些楚蛮子要大哭流涕了。“项燕呢?项燕等人可否遣兵相救?”
“禀大王,侯者有报,荆王欲废县吏,荆国大哗,我军围城他县当不相救。”桓齮简言楚国此时内情,废县吏之议经过一个月的发酵,招致县公邑尹的集体反对。“项燕之军乃县邑之卒,若各县司马不愿救陈城,项燕亦无法救陈城。而王卒远在穆陵,进水不救近火也。”
“禀告大王,此策若成,请告知辛梧将军不必急于击杀荆王。可挟之以命荆人,使其献钜铁之术、破城之器、大翼之舟。得此三者,六国十年可灭。”卫缭的背心还在冒汗,但他不会放过进言的机会,这是功劳,此事若成,他也能因此升爵。
“大善!”赵政环视群臣一眼,显得极为满意。“寡人姑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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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骨铺下了?”陈郢正寝,工尹刀冒了出来。大王在陈郢坐镇,小事或可通过飞讯,大事他就不得不亲来了,比如造海舟这样的大大事。
船是木头造的,可绝不是砍下来就能造,必须阴干,越干越好,只有含水率在百分之二十甚至百分之十五以下,才能彻底杜绝变色菌、腐朽菌的侵蚀。船材的含水率最好在百分十二以下,如此日后变形的可能性才小。是以很多船造之前木材要阴干,造的时候拖个几年,还要在船坞里阴干,就是这个道理。至于烘干……,不到万不得熊荆真不想用。
烘干并不简单,几年完成的事情十几天、一两个月完成,效率确实提升了,可一旦出错那就一错到底,无法挽回。比如,烘干房内有大功率风机,风机的位置、风量必须严格计算,木材的堆放、间隙,木材的烘干温度、相对湿度、烘干时间也有严格的限定,如此热空气才能均匀地吹入烘房,木材各个部位失水率一致。
小的船材或许无所谓,龙骨、肋骨要是烘得不好,船材发生曲翘扭歪,乃至开裂、表面硬化,造成的损失那是难以估量。所以熊荆想来想去,解决之道只能拆宫殿。楚国之地多楠木、黄楩木、桧木,这些都是建筑宫殿的原料。黄楩木因为砍伐,后世少见,又不像楠木那般出名,可做船材并不比楠木差,倒是桧木……
后世东亚大陆桧木似乎绝迹,只说台湾山里的桧木被日本人基本砍光,只剩些千年老树——造船最好是硬木,但硬木老了常常空心,最适合造船的橡树一般在一百到一百五十年树龄,两百年就老了,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