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告大王,此乃郢都所送政务书简。 前几日秦人夺了江邑,故而积在息县……”摆在熊荆眼前的,是一箱一箱竹简,还有少量纸质文件。纸虽然造出来,但还没有在全国推广使用。即便纸极为轻便,也有不少反对的声音,相对于竹简,纸很不牢固。
“此事不是交于大司马了吗?”天色已黑,心中激动未去、手脚都还在颤抖的熊荆根本无心政务。国之大事,在祀在戎,现在他就在处理国家大事。
“大王,”寺人言后,右史作为熊荆身边唯一一个大夫自然开口,“大司马非令尹,处理政务并非其职。此战若毕,还请大王早定令尹。”
“令尹?”熊荆对令尹自然也有考虑,可他是在想不出有谁比黄歇更合适这个位置位。令尹,一要在各国、尤其是秦国有人脉,二要和县尹交好,三嘛自然是精明干练,不给楚国和自己惹麻烦,更不能让楚国和自己吃亏,其四则必须君臣同心,忠诚不必说,立场也要坚定,更不能太贪楚国穷奢极欲的朝臣官吏也不少……
熊荆一时间想到了许多作为令尹的要求。用这些要求来评判,满足前面三个要求的往往满足不了第四条,满足第四条的又很难满足前三条,这让他很是为难。
“你可有人选推荐?”熊荆问向右史。
“臣,”右史没想到熊荆要自己推荐人选,他揖道:“臣以为左徒昭大夫可为令尹。”
“左徒昭卿?”熊荆也曾想过昭黍,可他其实更属意淖狡。
“正是。左徒乃大府之宰,在其治下,大府井井有理。”右史巴望着熊荆,似乎要对症下药。
“井井有理?”熊荆不由笑了。大府什么情况他怎会不清楚,右史所言的井井有理在他看来是乱七八糟。特别是账目,几个月时间都算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是说昭黍贪腐,他家财万金,楚国首富之一,不可能行此苟且之事。昭黍的问题是脾气太大,直上直下不够精明圆滑,为人臣可以,成为令尹斗在外斗不过诸国国相,在内斗不过各县县尹。
“大王以为不妥?”右史还在巴望,又细看熊荆的神色。
“昭卿为令尹,各县县尹必不满。”熊荆把锅推到县尹身上,“其人君子有德,然如何既能为楚国火中取栗、又不被他国说客所欺?”熊荆就事而论,不做隐瞒,此话说得右史连连点头。“此战你也看到,楚国之弱,已危如累卵,不大变不强国社稷必当不存。昭卿可担此富国强兵之任否?”
“大王所言甚是,然我国诸大夫中,何人比昭大夫更可为令尹?”右史反问道。“昭大夫有德,郢都之时更有下车持戈之勇,其不为令尹,大王何言勇武忠信?”
右史这是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熊荆的听的笑起。右史再道:“火中取栗之事、各县县尹之事,皆不足为虑,令尹乃辅国之位,当取其德而不取其才。”
右史说得熊荆几乎就要点头同意了,但这时候外面寺人忽然进来,说信平君廉颇来了。廉颇战后就不见,熊荆本来想和他商议驱秦之策,半天也找到个人影,此时听说他来,自然马上相召。右史也看出熊荆意动,怎奈廉颇来的不巧。
“老师何往,让我一顿好找。”熊荆对廉颇起身相迎,又让人给他温酒。这廉颇不但满脸风霜,还让他儿子扛进来两面大盾。其中一面是环卫的罗马大盾,另一面则是楚国平盾。
“老师此去,可有收获?”盾是从战场上找来的,上面戈戟伤痕清晰可见,一些地方还有些许血迹。而之前熊荆曾问过廉颇楚军当习何阵,他此去带回来两面盾,自然是有所得。
“大王可还记得前日环卫盾阵之战?”廉颇也不客气,喝完一碗热酒才说话。因为喝得急,白须上全是酒迹。
“自然记得。老师当时说盾兵当和弓弩手、矛手可结伴而行,敌若持长兵而守则射之、集阵而攻则拒之、散阵而斗则近之。此亦是长短互济、远近皆备。”熊荆回忆着当日廉颇的话。
“大王可知今日谁先破秦人之阵?”廉颇点头再问。
“项师于秦阵之后痛击秦人,故秦人阵溃。”战场上喊杀震天,熊荆只知道破阵是因为项师勾击之故,不知道左军发生了什么。
“非也。”廉颇摆手,“此战,最先破敌阵者乃我军左军。”
“左军?”熊荆错愕,“老师,左军不是为秦人戎车所冲,阵欲崩吗?”
“为秦军戎车所冲者,乃左军之鲁师。破阵者,为最前行寝、陈二师。”廉颇解释道。他解释完又问:“大王可知寝、陈二师是如何破阵的?”
“……”转头看向那两面大盾,熊荆有些不相信的道:“不会是大盾吧?这怎么可能。”
“正是大盾。”廉颇一掌拍在盾上:“秦人右军是被寝陈二师用盾推垮的。”
“啊!”熊荆手也忍不住摸到大盾上,他从未想过大盾也能破阵,可廉颇显然是去了寝陈二师问过情况,这才乐滋滋的拎了两面大盾回来。
“环卫之盾,薄而不牢,盾曲,破阵不如平盾。寝陈前排之士言于我:彼等冲入秦阵,先持盾护身、后以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