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景象就是丁剑和船老大所描述的,只是船老大一直以为那只是他的一个梦。我们是如何回到丁剑百般纠结的时间点,或者回到船老大的梦境里,这时再无法多想。东星号的颤抖让我觉得它随时有散架的可能,我们不仅仅要被黑洞吞没,甚至是小山般的巨浪离我们也不到百米。
曹队向我们用力做着手势,指向东星号的另一侧船舷,那一边是我们的快艇停靠的地方。
外界的声音被头盔所隔绝,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听不到巨浪咆哮,听不到船体的呻吟,听不到彼此的撕喊,我还可以保持相对的冷静,在最不理性的场合,作出最理性的判断。我们彼此搀扶,尽力加快脚步,穿过了东星号的前甲板。
登船的软梯还在,但陆炳林他们几个不知去向。向下看看,快艇也在,只是留在快艇接应的两个追蜃人没了踪影。是东星号剧烈晃动时的大浪,让他们落了水?还是为了接应陆炳林他们登了船?我不得而知,但我的背包几乎被海水浸透,但背包带被人系在了船舷上,上面还套了一个塑料袋。
陆炳林他们应该有人返回过,而且就在不久之前,东星号剧烈摇摆时,返回的人担心背包掉进海里,把包系在栏杆上,也一定是怕包里的东西被打湿,才套了个塑料袋。
我用手电在四下照了照,并没有发现陆炳林他们的踪迹,俯下身,把双手按在甲板上,也感受不到任何脚步的震动。曹队指了指黑洞,把我拽到了软梯前,我心里明白曹队的决断应该是我们此时的唯一选择。焕生在一边却不死心,始终用手电照着早已隐入黑洞之中的桥楼,很快便被曹队和小雷驾到了软梯旁。
小雷第一个下了软梯,我拍了拍焕生的肩膀,他的面罩上已经是一团雾气,虽看不出他的神情,但我明白他面临再次抛弃队友的自责。犹豫了几秒钟,他用左手在船弦上重重的捶了一下,翻身也跨出了船舷。
我们四个上了快艇,曹队趴在马达旁发动了几次,两个马达都悄无声息。曹队伸手就把自己的面罩摘了下来,狠狠的扔到海里,我隐约听到他骂了一句,“娘的,横竖是拼运气,老子总不能憋死在罐头里。”
想想也是,即使我们发动了马达,在大浪卷来时,也不可能来得及返回科考船,只能寄希望我们的快艇不被打沉,我们一口气能憋到大浪过去,而漩涡又恰好没把我们卷进海底,如此多的必要条件,同时出现的可能性实在渺茫。
我学着曹队,也摘下了面罩,这才发现周围的温度下降了很多,湿冷的海风吹过面颊,刺得脸生疼,真若是落海,这海水的温度估计人坚持不了多久,热量散尽也就沉了。
曹队却冲过来,敲了敲焕生和小雷的头盔,示意他们摘下面罩,又忙着返回船尾的发动机,似乎并不打算放弃,边鼓捣着,边大喊,“快把防辐射服脱了,一会儿灌进海水,沉得比石头还快。”
我们匆忙的脱着衣服,身上本捂了一身的臭汗,让凉风一吹,直打冷战,但大脑却一下清晰了起来。
我飞快的拿出半路捡来的航海日志,借着手电已经有些微弱的光芒,扫了一遍。前面的部分与丁剑之前的讲述基本一致,应该是当时东星号的船长留下的航海记录,每天的天气和海洋状况,东星号的机器状态,行驶的航线,船员的状态,看的出,记录航海日志的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所有记录都是一丝不苟。
这里面,我也发现了两个反复出现的坐标点,而对应东星号的航线,显然是在围绕这两个坐标点展开的。而那两个坐标点的简称是“定”和“长”,毫无疑问就是宁波号和长春号失踪的位置。那么魏智华最后所说也是真实的,东星号根本就不是一艘远洋货轮,它的任务就是搜索在南海失踪的宁波号和长春号。
后面的字迹开始变得潦草,内容的记录也显得更为随意,错别字很多,看似是船上发生了突发事件,对记录人产生了很大影响,但仔细读后,我明白了其中真正的问题。
第一,记录人变了,无论是从字迹,还是写法,前者非常的理性客观,后者则完全是一种感性的方式,如果说字迹可以模仿,但写作的习惯和风格是很难模仿的,但后面那部分做记录的究竟是谁?
第二,关于那两个坐标,以及航线,后面的记录再也没有出现,可并不符合逻辑。即使东星号后来遭遇了什么,被困在了某处,但记录者身负任务,也因为执行任务身处险境,一定会对任务相关的信息做记录,至少坐标、航线会有提及。这个情况只能说明,后来的记录者并不了解东星号的任务,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后来才登船的。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如果这个记录者是后来登船,甚至是东星号失踪后找到的它,那么他既然能找到并登船,怎么会被困住?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后来的记录应该是真实发生的,倒不是因为对那个黑暗、绝望、了无生气的世界描写过于真实,而是因为这些文字记录的是一个过程,记录者从好奇到担忧,再到恐惧,最终绝望的整个心理变化过程,这个过程和他的观察、遭遇、思考相吻合,这绝不是可以编造出来的,也没有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