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的鸭绿江并不算太宽,举目而望,一江青绿,对面的景物非常的清晰。当然实在算不上是景物,一切残破而荒芜,毫无美感可言。冯不过指着江心上下起伏的红白浮漂,告诉我们,浮漂的另一侧就是中朝国境线了。那一侧,就是显得有些神秘的北朝鲜。
一个接着一个的荒坡,贫瘠的露出棕黄色土壤,基本上没有一棵树,更没有种植什么粮食或蔬菜,就这么刻意地荒着。看上去竟有几分黄土高原的意思。
这些荒坡之上,似乎有土路相连,偶尔会有一辆五十年代的解放卡车开过,这车后面还拉着个挂斗,前后挤进了不下四五十人。那车距离虽远,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它的残破,上坡时,黑烟滚滚,似乎不是从尾部的排气管发出,而是从全身向外冒着,颤抖得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车上这些人应该是当地的农民了,远远的看不太真切,但服装与二十年前的中國近似,灰与青灰,黄与土黄的搭配,沉重而压抑。与那快散架的解放卡车倒是很协调,在江畔无目的的巡游一圈,也不下人,仿佛只是刻意地表达一下,它的存在。
远处似乎有个小村,零星地在山坳里散落了些低矮的土坯房子,但没有一缕炊烟,让人不禁怀疑到底有没有人居住。
看着这怪异的景象,冯不过在找身边悄悄的说道:“老常,对面够荒的吧?据说这几年对面年年遭灾,又是大旱,又是洪水的,很多人为了生存不得不选择偷渡,但抓到就是叛国罪,没枪毙就算是轻的,但这根本阻止不了灾民逃到江这边。”
“朝鲜那边的边防军,抓都抓不过来,干脆就把中朝交界处山包上的树全砍了,为的就是偷渡者偷渡时,没有树林的遮挡,便于边防军的执法。咱要是晚上来,经常能看到江那边电筒光柱乱闪,还时不时的有枪声。”
与江对岸的荒凉相比,集安这一侧可以称得上人间天堂了。连绵的山坡森林茂密,苍松翠柏,风声浪起。倒卖草药发家的一批人,钱并不能消弱他们纯朴的乡农情节,一座座三四层的灰白色小楼穿插在林海之中,无一例外,全都外包白瓷砖,尖顶红砖。
因为采药、卖药、收药的关系,这里的农民已很少种粮种菜,土地大多种了药材,远远望去,绿色的坡田一层层的向天际线展开,如同一幅用色浓艳的油画。无处不透射出与众不同的宁静与祥和。
这简直是让人不忍直视的反差,也让我内心深切的感受到,当年邓老在南面画的那个圈儿,对国家,对人民的意义是多么的重大。
反过来,这一切又让我困惑,画家村的自杀者,要么来自集安,要么与这里有密切的关系,这真的让人不可理解,即便事业上有再多挫折,至少还有让人内心平静,淡忘愁绪的故乡不是,对面的人,生活再苦,依旧可以飞蛾投火般的逃向这边,而对比之下,这边的人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呢?难到真是穷山恶水的地方,人才会坚韧顽强?亦或是一个过于巧合的巧合?
我们只在江边停留了不久,便又开车往市局方向走。集安的马路不宽,进市区之前要穿过很长一段的农村。令我不解的是,路上每过一个村的村口,马路上都会晒着一片片的萝卜干样的物什,新鲜的黄白相间,晒过一段时间的成了土黄色,弄得往来的车辆都要蛇形的躲避。
“这还不到夏天,怎么开始晒萝卜干了?”我不禁嘟囔了一句。
冯不过显然之前来过,笑了两声,给我解释道,“老常,看来你是头回来,百科全书也不是啥都清楚,这可不是萝卜,是人参。”
“人参?就这么放在路边晒,不怕被人家捡走了?东北啥时候变成路不拾遗的?”路边晒人参对我而言已经完全超出了曰常的认知。
“老常,这是家参,跟野山参完全是俩概念。野山参长在深山野林里,与世隔绝,几百年上千年都成了精,被挖出来才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路边上这些都是家养参,三年就长成这样,亩产量又高,和种菜没多大区别,你说有多少药用价值?所以这些家养参比萝卜贵不了多少,放路边儿也没人捡。”冯不过看来东北没少跑,门清儿的很。
“这野山参在长白山也越来越少了,民间这可是个神物,早些年指它发家的人不少,因为它倒霉的也不是小数。这里头门道很深,老常你要有兴趣,我倒认识个高人可以给你讲讲,他前两年专门写了本采参人的书,可惜没有出版社敢出版,鬼啊神的内容太多。”
听了冯不过的介绍,我心里想,只要不是什么人参娃娃,栓红绳儿的故事就好,民间传说也不完全是封建迷信。
一路打听,曹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车开到了集安市公安局。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姓罗的副局长,他把我们让进会议室,热情地把茶给我们倒上,让一位年轻的女警官取来了一大堆的旧卷宗,放在了我们面前。
“曹局长,我只有先代我们谢局长致个歉了,本来他是要亲自和曹局一起开个碰头会,可没想到省公安厅有个扫黑打恶的重要会议,他必须参加,走时还感叹没机会和曹局见个面,太遗憾了,他特意安排咱们局里基层工作最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