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船停了,我们的身后不远,就是波涛翻涌,风雨集聚的世界,如一扇巨墙正缓缓地崩塌下来。从绝处逢生到无路可走的反转如此迅速,船上的气氛瞬间沉重。老黄反倒是冲我笑了笑,“老齐这个小气鬼,船上连个救生艇都没有,这回好了,我们只有抱木板了,再赌一次运气。”
老齐半倚在驾驶舱的墙上,抬头看了看老黄,也笑了:“老黄,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我知道,但若论湖上走船,你真比我差得远,看见没,我这船漩涡里一样有来有去,你那铁壳船又怎么样?进去就折成两截,姑娘,你也别包了,咱们马上又要下水了。”说完拍了拍曾茜的肩膀。
曾茜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用急救包里的绷带给老齐固定着胳膊,嘴上说的却很轻松:“齐叔,你已经从漩涡里救了我们一次,给您包好了,也许您还有办法救我们一回。”
老齐叹了口气,“我是真不该带你们进来,今年涨水早,暖和的也早,地热河变道变得厉害,我应该早想到的。打渔人身上毛病多,关节炎啊,大肚子病什么的,老了真是生不如死。就总想趁还能动,多赚点养老看病钱,这回好了,命里注定啊,我是真没法子带你们出去了。”说完,闭上了眼睛再不说话了。
船尾的狗子也走了进来,抱着几个救生圈,递给我们,边分发,边说道:“发动机落水时估计砸坏了,一时半会儿是修不好了,我们赶快下水,也许还能游出去。”
小雷却抱着个广口的玻璃瓶进来,里面有几个用塑料袋仔细包好的相机胶卷,对曾茜说道:“嫂子,你的水样要不要放进来,有什么想对曹队说的,写个纸条。曹队他们要找到了,能少走些弯路。”
小雷正说着,揣在怀里的卫星电话忽然响了起来。那尖利的滴滴声对我们不啻于仙境乐音,大家都是一愣,转而惊喜异常,一定是曹队,天无绝人之路。小雷接通电话,扑倒已经被水浸湿的地图上,声音有些嘶哑地说着我们目前的险境和大概的位置。
我朝老黄、狗子说道:“快,把舱里的床板什么的,是木头的全拆下来,救生圈扎在外头,做个筏子,那漩涡一定先卷这艘船,我们只要能划出点儿距离,兴许还能坚持到曹队他们来救,小雷,让曹队把救生艇开进来,大船离远点,救生艇船速快,转向方便。”
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大家几分钟就扎好了一个简易的木排,残留的折断的圆木也派上了用场,在我们向木排转移时,漩涡离我们已不到五十米远,狂风暴雨再次倾盆而下,特别是那水龙卷,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沿着漩涡的外沿飞快地旋转着。而我们已经无法看清它伸入天际的高度,但看它的威势应该能轻易地掀翻木船。
小雷把老齐背上木筏,狗子用一根长杆顶着木船的船舷,我们缓缓地离开木船,默默看着木船孤独的走向宿命。
湖底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如之前一般,巨大的光柱出现,发光体慢慢的浮上湖面,刺眼的让人无法直视。只是这一次,没有了之前小发光体聚合的过程,而巨型发光物的体型比前次也大了足足一倍,像一堵冰山一样,压了过来。
小雷、老黄、狗子、曾茜的助理、另外逃生的几个船工,人手一人一桨,连曾茜都拿了一块木板,奋力的划动着。但人力在排山倒海、鲸吞四方的漩涡面前,在发光体不断挥舞的十几对足有大树粗细的鞭足面前,显得无比渺小而无助。
木筏和木船的距离正在一点一点的拉大,但和漩涡的距离并没有缩小,而一波又一波的大浪几次险些掀翻木排。
老齐仰面躺在我们中间,只有他在仔细端详着不断舞动的鞭足。我听到他的喃喃自语,“湖神现,命不见,也不知道是哪位先祖曾经逃出去过,我这辈子能见一次,也算值了。常先生,我看这湖神真的有点像只大鳖,这个头,怪不得一年要吞下几十上百条船。”
老黄在旁边哼了一声,看来他又想和老齐斗嘴,但还是生生的咽了回去。老齐瞟了老黄一眼,又轻描淡写的说道:“划船的,你们这么个划法,不是很快就没力了?听我的,浪起来的时候都不要划,省点力气,借着浪的推力往前荡,筏子进到浪底时,你们再使劲,但一定要划齐了。”
小雷应了一声,扯起大嗓门,带头喊起了号子,木筏到浪尖时,他喊一声停,落到浪底下,他又高喊划。大家自然而然跟上了小雷的节奏,果然木筏行进的速度快了很多。
当我们的木筏与木船的距离拉开到五六十米远时,我们的身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声音,漩涡咆哮着将木船卷了进去。我回头望去,木船已经在漩涡中船头朝下的竖立起来,接着被撕裂成了几段。而巨大的发光体转瞬就覆盖在了木船的残骸上。它挥动着长蛇一般的鞭足,将散落在周围的木板、桅杆、油桶都卷进了发光体中。沉闷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发光体慢慢向湖底沉去。
在我们都在看着木船被吞没的壮观景象之时,老齐忽然趴在了圆木上,伸头努力凑向湖面,用鼻子使劲的闻着,接着大喊起来:“都不逃命了吗?右边的桨快划,下面还有地热河。”大家醒过神儿来,急忙调整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