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这番话讲完,全场鸦雀无声,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被什么东西附体了,竟有种虚脱的感觉。一分钟后,何六总猛拍了一下桌子,小眼儿精光乱射,高声吼道“朱总高屋建瓴,大有道理,关键是投入小,见效快,能形成口碑传播,这叫砂锅顶罩笠,真不是盖的。请君一顿饭,胜读十年书啊,这样,晚上都别走,必须吃点好的。策划公司的,你们拿个细案出来,广告公司去联系媒体,准备新闻炒作,销售公司你们定个挖宝的地儿,挖出什么你们提个方案,关键选的坑能多辐射几栋楼,如果效果好,可以调规,把这片建筑密度弄高儿点。对了,策划公司再策划个展览,挖的宝物至少展出三个月,文化名人,政商人士全请,这次一定弄成山西第一名盘!“
何六总既然定了调,骑墙的那些人自然飞快地站了队,之后,又是一陈热烈的讨论,大家一致同意弄个大号贴金三腿金蟾埋下去,外面罩个石棺,显得郑重。同时再挖出个财神庙遗址,三进三出,显出气派。立一块功德碑,把明清两代有名头的票号老板名字全列上,算他们求过的功德,咱不说晋商跟这金蟾有啥关系,您自个琢磨去。随后在何六总带领下,大家又去了晋南最有档次的饭店,好酒好菜,接着聊。酒至三瓶,菜热两回之后,这事俨然成了中国年度十大考古事件,山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全球财神文化发源地。不但造金蟾,立碑,还要造敕命,造家谱,工程越吹越大,眼瞅着何六总的脸由红转紫,由紫转青,由青转绿。我被那几个乙方老总又捧又灌了两下,顿时也觉得脚下发飘,眼神发虚,他们说的也越来越模糊。
往日里,我多喝几杯,脑袋一昏,找个地方一忍就睡过去了,醒时恨不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什么也记不起。但那一天,我明显发觉自己困倦的不行,趴在了桌上,开始做梦,场景却无比真实清晰。
我和何六总互相搀扶着,从饭店走了出来,七拐八拐,回了他的办公室,但好象并不是晚上,而是个黄昏,那罐子好好的放在办公桌子,夕阳下散着微光。何六总径直走到大罐前,拍了拍罐身,手扶在口沿上,似乎重复着说着要把这罐子送我,但我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因为我又看到了那罐子抖动了一下,我正要喊何六总,他似手也觉察到了罐子的异样,弯下腰低头去看那罐体,手依旧在罐沿上扒着。也许是因为恐惧或是对混乱猜测的不确定,我竟呆立在原地,发不出声音。果然,罐里的那只手缓缓地伸了出来,暗红的筋脉像是画在灰白的手臂上,一把就攥住了何六总的手腕。
何六总呆了几秒钟,胆气还是过人,短暂的惊恐后,竟也反映迅捷,用另一只手扣在灰胳膊的手腕上,一只手奋力向外挣脱,脸也有些扭曲了,大声向我喊着什么。我顾不了太多,冲上前去,一手顶住罐子口沿,另一只手抓住何六总的手臂往外拽,二人一用力,那罐子倾斜过来,我刚好可以从罐口看到罐子里面。那一刹那,我完全呆住了,甚至忘记了继续在何六总身上使力。
时隔多年,我总在怀疑那日所发生的,是否真的是个梦,皆因它过于的真实。可能也是我到如今,少有的能记忆深刻的梦境之一。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光影变化,都让我何时记起都不自觉的浑身打颤。很想把它忘掉,但它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冒出来,向我提示很多不该试图忘记它的理由。那一日,我和何六总共同用力争脱那手臂时,我从罐子口沿里看到一张脸,一张正努力向外钻,以至有些扭曲的脸。这张脸正向外看着,面目痛楚,眼神空无,很瘦,皱褶密布,却留了些许胡须,黄中带白。这脸不是方摸金又是谁。但显然这次意外的遭遇,受到刺激更大的是方摸金,在他和我眼神相交的一刹那,满眼的绝望,仿佛是他遇上了活鬼,而不是我。我清晰地听到他喊了句,“阿杰,你不是死了吗?“那凄惨的叫声,在罐子里经久回荡,翁翁不绝。之后,没用我们使劲,方摸金松开了攥住何六总的手,人似乎也一下子缩小,翻着跟头,向罐中无尽的虚空坠去,消失不见,只剩了那叫喊声扒在罐口上,坚持了一会,和那大罐一起从大班台上跌了下来,摔了个粉碎。
还没等我从这一系列巨变中反应过来,我的头顶忽然又响起了何六总的声音,“老朱,醒醒,跟我去趟公司,然后我送你回酒店,明儿上午咱接着开会,这回的思路肯定大卖,我有预感。“我艰难地睁开双眼,我已经被何六总弄进了他车里,那时,我满脑袋都是方摸金那句话,没明白我咋就死了呢?对现实中何六总的行为更是没深入思考,糊涂着,跟着他到了公司楼下。“走,跟我把罐子搬上,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大老远把你弄山西来,你还帮我解决了大难题,算我一番心意。““什么,拿罐子?“我猛地一激灵,酒醒了一半,看着何六总晃晃悠悠,开车门下车,一把拽住他胳膊。“怎么着,想学雷锋?跟我客气,嫌东西少怎么的?文化人就是虚伪,罐子不值什么钱,是我心意,项目卖得好,你那份顾问费少不了,下车下车。“何六总晒了我一句,三下两下把我拽下来,往办公楼里走。
我总不能把我做的梦当作不上楼的理由,而内心里偏偏很是好奇,必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