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宗之沉默了片刻,道:“我会转告她的。”
裴行庭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若放在平日里,他未必会提,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大抵是心血来潮,突然起了兴致,便给了一句提点。
会转告就好,话已带到,对方想要如何,就不关他的事了,想到这里,裴行庭笑着送客:“宗之,路上小心啊!”语气完全是长辈待小辈的宽厚仁善。
原本要走的裴宗之却在此刻停住了脚步:“裴季之人在金陵么?”
原本含笑的神情突然僵住了,裴行庭脸上笑意渐消,看了他一会儿之后,摇头:“据说已离家访友数月不曾归来,已经托人在找了。”
“可能找也是找不到的。”裴宗之沉默了片刻,道,“裴季之之前在这里住的那间屋子……”
“还空着。”裴行庭道,看他的表情,试探着问他,“你要去看看么?”
“不必了,我去过了。”裴宗之摇头,他近些时日常拜访裴府,这偌大的裴府也已经摸索的差不多了,他道,“我是想说有暗室。”
裴行庭知道他的意思,有暗室便代表着先前裴季之住在这里,在他眼皮子底下都做了什么。裴行庭知晓那个孩子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也确实有派人注意盯梢他的行踪,但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他要做的事情是朝堂之事,便是分心又能分心多少到这种事上来?是以那时候,想了想,便将他送回金陵了。若非裴宗之提醒,他都不知晓这孩子早已失去了踪迹。
他知道这孩子有问题,也确实派了人手,可不管人手还是心思,他要做的事太多了,根本无法将全部注意力都分到这件事上来。知道是一回事,无法做到是另一回事。
“这个事情你不必浪费人手了。我若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跟刺杀陛下那群人交情不浅,甚至很有可能在里头地位还不低,他混的很好。”
裴行庭脸色有些难看,当然并非是针对裴宗之,而是裴季之,这种混的很好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
“薛行书以为他能使唤动那群江湖中人,却不知江湖中人也在利用他,这件事是江湖中的事情了,你想要插手江湖中的事情怕是很难。”
一个擅长朝堂谋算的人对于江湖手段未必了解,同样的,一个对江湖手段驾轻就熟的人去往朝堂未必能混得开,这个道理……大概就是所谓的水土不服。
“暗室里有些痕迹并未处理干净,我不知道他是在炼丹还是炼药。早知道他这么喜欢,”裴宗之揉了揉鼻子,道,“你们将他送去学医什么的可能早有一番作为了!”话是这么说,但金陵裴氏可是几百年的书香门第,族中子弟各各都是读书的,讲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又怎么可能送族中嫡系子弟去学医?
明明是很生气的事情,他这么说起来……裴行庭想笑却又竭力忍住,也知此时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便叮嘱他:“那季之的事情便交给你了,若是他当真罪无可恕……总之族人的性命更重要。”
裴宗之看了他一眼,也没说答应不答应便走了。
裴行庭无奈的叹了口气:金陵那边得知裴季之音讯全无之后,他已经书信过去叫他们注意裴季之的行踪了,可他不觉得能够这么轻易的找到人。
这些江湖中人于朝廷来说一向是处于边缘之处的人物,其中三教九流的人士数不胜数,要想办法藏一个人手段多的超乎他们的想象。就如同那日那些刺杀明宗帝的人带着薛行书出宫之后,长安府已经搜过好几回了,都找寻不到踪影。裴宗之说的没错,他就算想要插手也不容易。
最擅长对付江湖中人的永远是同样的江湖中人,就如太宗陛下为何要去济南请张鲁道出山是一个道理,要对付术士,也只有同样的术士才能对付。
天地生万物,一物克一物啊!
裴行庭感慨了两句,抬头看向头顶高悬的红日,已经一连晴好了很多日了,如今正值隆冬,这晴好也是人们乐见其成的。若是在夏日,那可就……裴行庭笑了笑,摇头,将可笑的念头甩出脑中,长安一向并非多雨之地,又不是江南多雨地,有一两个月不下雨实属寻常之事。
……
见杨公探头过来,卫瑶卿将食盒往他那里推了推:“杨公,一起吃么?”
皇陵的这些工匠还有做事的宫人、奴婢以及官兵们吃的都是大锅煮的饭,只除了某些人会日日带着食盒来当值,譬如说她。
平时也不是吃不得大锅饭,但有个人日日在自面前吃的那么精细,谁受得了?好在对方也很客气,杨公虽说有些老脸挂不住,但还是接了对方的好意,坐了下来。
吃到一半,看到对面的女孩子放下碗筷起身,将另一只竹篮拿到手边,才又坐下吃了起来,竹篮上盖着布,看不到里头有什么,但架不住闻得到啊!虽然那些事物味道并不重,但对于他们这些阴阳术士来说,香火、符纸、朱砂、糯米之类的味道一向是最为敏感的,是以闻到之后,杨公便问了一句:“你这是要做什么?”
卫瑶卿指了指外头不远处搭的小祭台,道:“祈福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