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仅仅是半年前,年二公子与皇上之间简直是事无巨细,几乎每日都要有奏折往来,哪怕是只有十颗荔枝,皇上也要赐他爱卿三颗,八百里加急送到西安城。年二公子自然是感激万分,光是谢这三颗荔枝之恩的奏折就写了好几个。俱往矣!曾经的君臣楷模变成了现如今就职一个月都不肯写一个“谢恩折”,实在是令人唏嘘。
杭州对于年二公子来讲,并不是人生的终点,终究还是要押解回京,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接受直接摧毁他心理防线的羞辱,因此精挑细选之下,这个押解回京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宿敌--拉锡的身上。
拉锡接下这个重任自然是兴奋得一夜都没有合上眼,除了感激“皇恩浩荡”之外,一句“年羹尧你也有今日”说了不下二十遍。生怕夜长梦多,既担心皇上又变了卦,又担心年二公子寿数挨不到他抵达杭州城的那一天,因此第二天一大清早拉锡就立即启程了,一想到即将亲眼看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抚远大将军匍匐在他的脚下,涕泪横流地向他求饶的样子,拉锡简直是做梦都要笑醒了。于是快马加鞭,明明需要五日的行程,硬是只用了三天半就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度堪比当年十四阿哥回京奔丧。
然而当拉锡一身汗流浃背,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直奔杭州城太平门而来,见到眼前这个穿着标准兵卒制服的守门人之时,当即是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之后仍是现自己一点儿也没有看错,眼前这个不卑不亢、顶天立地而站之人,确实就是年二公子本人无疑。尽管衣服从大将军变成了小兵卒,但是气度、气势、气魄仍是没有半丁点儿的变化,与他想像的那个佝腰驼背、胡子邋遢的落魄兵卒样子简直是相差着十万八千里!
这个意外实在是太突然了,难不成老人说的话都应验了,梦都是反的?不管梦是真的还是反的,总而言之,一路上趾高气扬、张牙舞爪的拉锡一下子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除了嘴硬之外,浑身找不出来半点强硬之处。
“你,你,你为何不给本大人跪下?!”
拉锡来势汹汹,又是圣旨在手,因此年二公子虽然不惧于他,其它人却还是畏于他的权势而面露惊慌。这其它人是谁?原来年二公子虽然被贬为守门兵卒,但这仅仅是他官职上的变动,就算是没有了副官、手下,他还是有一众家仆服侍左右,因而这些“其它人”就是指的家仆。年二公子自己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自然是要求自己的仆从也是要与他一样不被拉锡的狐假虎威给吓倒,因此他根本就没有理会故作强硬之态的拉锡,而是先对自己的仆从喝令道:“尔等勿惧。”
不过是短短的四个字,被二公子用洪亮的嗓音说出来,当即就形成了一股强大而且非凡的气势,若不是他身上的这身兵卒制服,人人都以为自己出了幻觉,以为眼前站立的不是杭州城的守门兵卒,而是那个身经百变、威风凛凛的抚远大将军!
再反观拉锡,也是与众人一样,被年二公子的一声喝令当即是震住了,半天都没有缓上来一口气。眼前的情景若是被皇上看到,定是要将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拉锡一脚踢到门外去。其实拉锡这么怂不仅仅是被年二公子气势所压,也有一部分是他自己本身的原因。
拉锡是什么出身?拉锡是蒙古人不假,但拉锡的俘虏出身是他这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耻辱!再看年二公子,出身于世族大家,中过进士、当过封疆大臣,还立下过赫赫战功。因此从出身这个角度来讲,年二公子占据了天然的心理优势,岂是小小的一个俘虏可同日而语的?
此外拉锡虽然是皇上的亲信不假,但是他曾经与十四阿哥关系甚密也是不争的事实,不过是他后来善于见风使舵早早地投靠了皇上,而不像年二公子这样一辈子光明磊落,即便是身居抚远大将军高官厚禄之时,仍是不忘替同一阵营的九阿哥说好话道:“九贝子如今颇知收敛。”而没有如皇上所期望的那样时不时地告九阿哥的罪行。
二人曾经同为一个阵营,只不过拉锡是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年二公子是立场坚定的八党成员。其实加入哪个阵营无可非厚,毕竟人各有志,因此加入八党还是四党,只能说是志向不同,充其量也只能说目光短浅,但是背信弃义、投机钻营却不一样,那是人品问题。
因此从人品的角度来讲,年二公子当然也是占据了天然的心理优势,就算拉锡现在摇身一变成为朝廷命官,也一样改变不了他卖主求荣的事实。
拉锡眼见着局势不受他所控制,风向完全倒向了小小的守门兵卒一方,他堂堂一个钦差大臣居然被压制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不要说传出去要被人笑话,万一被皇上知道了,岂不是得要了他的脑袋?
对于皇上派他前来办这个差事的用意,拉锡也是一清二楚,实际上他更清楚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他一个通过背叛前主的方式得到的荣华富贵,在皇上的眼中能有多高的位置?不过就是拿他当个幌子,立个标竿,给予高官厚禄的唯一目的就是向众人展示一下,皇上对于投诚人员是有多么的皇恩浩荡,以此招募更多的奴才“弃暗投明”。
因此拉锡不过就是皇上手中的一枚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