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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年二公子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然而他也是万万没有料到,居然在得月楼被三阿哥足足晾了一个时辰!要知道他可是今天过了晌午才回到年府,虽然这次回京没有公务,不用十万火急的速度,但是四千多里地的行程舟车劳累也是极为辛苦的,结果前脚进了府里后脚三阿哥的奴才就过来传口信了,害得他又是思忖对策,又是沐浴更衣,急急火火地赶来得月楼,却是一个时辰都不见个人影儿,回了京城不要说歇息片刻了,就是缓口气儿的功夫都没有,又到这得月楼挺了一个时辰,如此摆足了架式的下马威在身经百战的年大将军眼中,非但没有半点震慑作用,反而显得三阿哥简直就像个十足的小孩子,幼稚可笑至极。
不怒自威才是最高境界,年大将军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否则也不会招来这杀身之祸,面对如此小儿科的把戏岂会怕了才二十郎当岁的三阿哥不成?等了这么些功夫之后,二公子就算是没有见到弘时阿哥也分析出来了,这个鸿门宴只是三阿哥自己设下的,与皇上无关。何以见得呢?皇上想要对付他年大将军,那可是用尽了缜密心思,从制造舆论一点一点地渗透,一步一步地设防,绝对不会如此幼稚地摆出个下马威。
有一句话虽然不太好听,但道理却说得很透,那就是会叫的狗不咬人,反之不会叫的狗那才是具有绝对的杀伤力。所以说,皇上想要动手对付年二公子,要么直接来一个痛快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要么精心设计步步紧逼,最后让臣子死得哑口无言。他是一朝天子,如生俱来的王者之风和后天养成的足够大气的视野格局,自然是从来都不屑于耍这种没有丝毫技术含量的小把戏。而三阿哥显然在这方面差得太远了,虽然书也没少读,但奈何启蒙师傅心术不正,总想借着三阿哥师傅的身份为自己讨得仕途上的升迁台阶,结果当然是非但没能把一个天资聪颖的璞玉雕琢成为稀世美玉,相反却是毁了玉料成石头。
正是因为对皇上和三阿哥两个人的脾气禀性实在是太过了解了,年二公子才会只在得月楼的雅间枯坐一个时辰就能想明白事情的前前后后,也算是有了收获,不过,想通了这些之后,继续枯坐于此实在是无聊至极,再加上他旅途劳顿、又累又乏,这一个多时辰下来简直跟行刑受审差不多。
好不容易又过了半个时辰,都已经一更天了,这才由远及近响起一片嘈杂的脚步声还有一众人等吆五喝六的喧哗声,其中几乎全都是巴结奉迎之语,不用看就知道,这是三阿哥到了。
虽然只是酒肆雅间,但毕竟这里是京城,不是西北军营,他与三阿哥之间不是上下级关系,而是君臣关系,年二公子虽然桀骜不训,从来没把谁放在眼里,但是该有的礼数和规矩还是不能忘记,于是当三阿哥在一众随从前呼后拥之下进了雅间之际,他也早早立在屋门口,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在下给三阿哥请安了。”
三阿哥原本就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此时年二公子居然还只是自称为“在下”,而不是“奴才”,登时令他火冒三丈,于是连理都没有理会,将二公子干干地凉在门口,自己一个人带着一众随从耀武扬威地进了门去,在酒肆掌柜和一群公子哥儿的奉承之下,大大咧咧地在主位上坐下,然后坦坦地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仿佛忘记了还有一位年大将军在门口处等着他叫起呢。
年二公子在官场上侵淫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识过?这点儿小事情算什么,比起韩信的胯下之辱,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再者说了,既然是鸿门宴,自然是不会轻轻松松地放过他,不给他点儿苦头吃也枉费了三阿哥耐着性子与他周旋了这么长的时间。更何况这才只是开始,不过是这鸿门宴的开胃小菜,主菜硬菜还在后头呢,连这么点儿小事都斤斤计较,他年大将军岂是立大功树伟业之人?因此他连想也没有多想,轻轻地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就径自直起了身子。
待年二公子直起身子朝后面的座位一看,简直是让他不知道是要笑三阿哥太过幼稚到此等程度,还是要哭三阿哥的本事也就这么针尖儿大的一点儿。只见那主位毫无疑问地被三阿哥稳稳当当地坐上了,其余的位置也被他带来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随从所占据,围在周边站着的,全是这些主子们的贴身奴才,堂堂年大将军不要说连个座位都没有,就从这个站着的位置来说,怎么看怎么奇怪,说得好听点儿,像师傅教训学生,说得难听点儿,像官人审案犯。
年二公子明知道这个鸿门宴是不吃也得吃,又经过了那一个半时辰的等待和请安得不到半点回复的藐视对待,心态倒也早就放得平和许多。这天下是他们姓爱新觉罗的,又不是他们姓年的,不要说审案犯了,就是现在赐他一杯鹤顶红,他还不是照样需要咽下去?
年二公子多年军营生涯,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生死之战也不在少数,“死”对于他而言并不可畏,他担心的是以什么形式去死,若是极有尊严极为体面地死,也是可以接受的范围,但若是以被羞辱被贬损的方式死去,才是他万万难以接受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