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秋高气爽的十月份,G城路边的树木已蜕去绿装,染上一片枯黄。
秋风凉爽,走在路上,不时落下几下枯焦的叶子在脚边,一脚一脚地踩上去,沙沙咔嚓的声响比音乐会里的演奏还要动听。
这是大自然的声音,免费的。
这是一种平凡而低微的声响,心不在焉的人听不见,心有所惑的人听出一丝伤感,心无挂碍的人听见夏天被踩碎的声音。
夏去秋至,又一年即将过去了。
“……你的考核结果一出来把那王悦气的,赖说是文老跑关系替你通的关,结果被她领导当场训了一顿。考你的那几个老专家连谭老都要敬让七分。她倒好,仗着几分能耐什么话都敢说。”
古籍修复工作室里,谢妙妙边工作边调侃说。
“嗐,年轻气盛,可以理解。”苏杏坐在旁边看她工作,挺有意思的。
“你那会才叫年轻气盛,顶多让人觉得你脾气臭。她是恃才傲物,目中无人,把嫉闲妒能当耿直正义,就差直说那几位老学者是你干爹,她这是把自己的前程绑死在谭家。”
“未必,既然她领导能在业内混得风生水起,证明人品和利益不挂勾。只要有利可图,她跟谁都能混得比我好。”苏杏很理性地分析道。
“那倒是,这年头,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有市场,反而真正耿直的人连生存都困难。”
“所以么,一件事无论好坏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咱管不了那么多。”
谢妙妙瞟她一眼,“所以那王悦的战帖你还是不接?”
“战帖?什么战帖?”苏杏瞅着她,“她又在哪个网站给我发古怪东西了?”现代的年轻人真会玩。
“……算了,哎,这小本的字你译出来没?”谢妙妙指指电脑里的一幅扫描件,“我下一份要修的就是它了。”
“译出来了,已经发到文教授、方教授和你领导的邮箱。”
“它说的什么呀?”
“你想知道?告诉你,这作者老厉害了,把一篇小黄文写成春花秋月传般文雅,古人的智慧真的是……让后人望尘莫及。”苏杏由衷地赞了一句,悄悄道,“说实话,我很期待前辈们看懂这篇文后的表情。”
谢妙妙噗哧地笑了。
这里是她的办公桌,苏杏是来协助工作的。
谢妙妙读完研究生就在文物修复研究所工作,和丈夫佟师兄的办公室相距不远。最近新回来一批古董物件,其中有字画要修复,也有文字的残缺需要修补。
她去过一线工作,挺辛苦的。
由于夫妻俩都在一线,上级重新做了一番安排,让她多半时间留在G城的研究所工作方便照顾家庭。
工作环境比以前轻松多了,她正准备读博,可能去国外进修学学人家的技术,人生被规划得满满的。
与她不同的是,懒宅苏杏目前在文老的工作室上班,临时工,做到年底而已。
林师兄回去搞自己的科研项目去了,文老其他的学生各自有事忙碌,有的学识不够无法充当工作室的代理人。
工作室不能空。
正如这回,修复工作室的领导找来了,偏偏文老另有要事出差在外,赶不回来。只好把那位清闲的、躲在一个小山村里写为生的学生给召回来撑场子。
“呀,快五点了,我要下班了。”苏杏开始收拾东西。
谢妙妙瞧一眼时钟,不禁无语,“还有一个小时。”
“快了快了,等我收拾好,再上趟厕所就到了。”
“……”
对于上班族来说,下班前一个小时是最开心的。何况她只是来协助,比谢妙妙清闲多了。
“等等我,到点一块走。”谢妙妙边忙边说。
“我去接孩子,你那么早干吗?不是说要加班吗?”
“是他们加班,又不是我,我也要接孩子。”谢妙妙瞄瞄其他办公桌的学弟学妹们。
年轻一辈:“……”羡慕妒忌恨ing~
“你接?孩子的爷爷奶奶呢?”
“喝喜酒去了,家里只有保姆在。”
一个称职的母亲不会因为家有保姆就对孩子甩手不管。
请保姆是为了减轻自己夫妻身上的担子,不是替代自己在孩子心目中的位置。丈夫最近吃住都在工作现场,她想趁最近不忙,抓紧时间和孩子多亲近亲近。
两位母亲提前十分钟下班,怕等会塞车。
谢妙妙开车去接孩子,苏杏不开,她日常上班都是坐地铁的。临时工不必准时上班,但路上堵车太厉害了,她没那个耐心等。
“我听佟师兄说教授有意介绍你去古文研究中心,你拒绝了?”路上,谢妙妙问她。
“嗯。”看着外边车流暂时不多,苏杏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你老公不准你出来工作?”
“他不管我的。”苏杏还孩子爸清白,顺便解释,“我就一个大学文凭谁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