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哭证明你还有一点良心和孝心,三叔三婶泉下有知总算有些安慰。”蓦然间,旁边传来一个持长辈语气的男声。
这声音她不认得,可那种腔调她听过无数次,立时化解心头的悲伤。
苏杏直起腰,抹掉眼泪,在陈娇娇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一声不吭。
“你过来坐,趁我现在有时间跟你好好聊一聊。做人光会读书没用,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迟早吃苦头。”三十多岁的堂兄苏大伟神色严厉,不容分说地敲敲自己跟前的桌面。
他对面坐着苏倩的丈夫陈冲,立马意会地起身给苏杏让位,而苏倩则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丈夫坐,她站在一边等坐苏杏的位置。
“堂哥想说什么?有资格教训我的人已经走了,我没吃旁人家的米饭,旁人恐怕没资格教训我。”苏杏淡然而笑。
苏倩过来轻轻拽拽她的手,“好好跟大哥说话,你真打算跟娘家人撕破脸?别任性,你父母走了,以后能依靠的只有自家兄弟,否则将来有人欺负你谁帮你出头?”
苏杏把手移开些,仰脸问她,“那如果兄弟欺负我呢?”
“嗐,”苏倩笑打了她一下,“兄弟姐妹之间哪有不打闹的?互相忍忍就过去了。”
“那为什么要我忍?”
“因为你哥已经成家立室,有大有小要养,要考虑的方方面面很多。你作为妹妹是不是要理解一下大哥的难处?枉你读过那么多圣贤书,不知道什么叫家和万事兴吗?啊?”
两边座位的距离极短,走廊小小的一条,苏大伟听得忍不住了,伸手过来狠戳她的桌面疾言厉色地训斥。
他口吻严厉,显得有些大声,引得车厢其他人不时往这边张望。
柏少君见苏杏遭对方喝斥,正要开口帮腔,却被对面的婷玉一眼制止。
这是家务事,外人插手越帮越忙。
每次面对家里的亲人,梦里的一切仿佛是昨日发生的,令苏杏完全忘却周围的一切。
她转过头来,凝视这位严辞厉色的堂兄,笑笑说:“家和万事兴?兴谁的家?大哥你的家和万事兴全赖妹妹们的贴补得来的?那我确实不如各位姐姐大义。”
此话一出,陈家兄妹的脸色刹时变得很难看,吃人似的瞪着苏倩。
“这,这看我干嘛?我什么都没拿。”苏倩纯粹是站着中枪,瞧瞧这个瞄瞄那个,一脸尴尬地又轻打了苏杏一下,“没影的事别瞎扯,现在说你呢。”
苏杏笑了笑,“你的没影,我有啊!有人想夺我房子我还不能反抗了?你们这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还天天跟着瞎折腾,难不成我哥答应事成之后给你们发红包?”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哎呀,你胡说什么呢?”这话不能乱说,苏倩急得险些跳脚。
“算了,我们走!”苏大伟气得坐不住了,起身临走前撂下狠话,“有本事你这辈子别回来求我们,自作孽不可活,背宗忘祖的玩意有史以来没一个有好下场。明天上坟睁大眼睛看看,周围的祖先一个个瞪着眼睛看着你,看你将来如何收场。”
话毕,他哼了声愤然离去,苏倩拉都拉不住。
苏杏岿然不动,眼底掠过一丝不屑。
堂兄走了,作为妹婿的陈冲肯定要跟着大舅哥的。
苏倩看了苏杏一眼欲言又止,本想跟她说几句体己话,又想到自己自己险些中枪不禁心里一怯。算了,连大哥都奈何不了,自己算什么?想罢,转过头扯扯小姑。
“阿娇,走吧。”
阿,阿尼玛!
陈娇娇几欲抓狂,为保持形象她努力微笑,“大嫂,哥在叫你。”没文化的村姑真的好讨厌!说过几千万次自己的名字是娇娇,她却阿娇长阿娇短的,烦死人了。
苏倩一听丈夫在叫,忙颠颠地走了。
“哈哈,终于清静了,”等人一走,陈娇娇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推推台面的水果,殷勤地招呼大家,“来,吃点东西消消气。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回头说开了就好。”
没人理她,苏杏见她与柏少君坐得实在太近,便说:“少君,来,我跟你换个位置。”
“啊?你行吗?我这儿味道好重。”柏少君迟疑道,目光斜了旁边一下。他鼻子灵敏,嗅到这女人身上有很多杂味,比如香水味、各种化妆品味,新衣服的刺鼻味。
衣服大概是买回来没洗就穿了,好难闻。不像云岭村的人们,无论男女身上皆是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顶多干完农活后有些汗味。
“没关系。”苏杏说着,起身冷淡地对陈娇娇说,“请让让。”
陈娇娇哪里看不出她在故意让自己难堪?
不过没关系,她不会跟一个村姑出身的女大学生着急坏了自己的形象。而且社会经验告诉她,越在这种时候态度越不能强硬,适当的进退能彰显她的修养与风度,博人好感。
“那你们先坐着,我去说句话就来。”她笑吟吟地望一眼柏少君,优雅大方地拎包起身离开了。
好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