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在皇陵监修太后陵墓的金拙言递了折子上来,太后陵寝已经好了。
钦天监择了吉日,皇上辍朝一日,将太皇棺椁送入陵墓,秦王请求留下陪伴几日,皇上准了。
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退潮一般离开皇陵,夜幕开始垂落时,皇陵一带,安静的只有山风阵阵,鸟鸣清越。
秦王和李夏围着金太后的寝陵,低低说着话儿,慢慢走,慢慢看。
两人身后,金拙言和陆仪落后一二十步,说着话儿跟着,两人后面,古玉衍古六少爷和郭胜一起,时不时指点着和郭胜介绍这是哪儿那是什么。
“这是座空墓。”围着陵墓转了小半圈,秦王看着金太后那座一切还极其鲜亮的新墓,极其伤感。
“嗯。”李夏明白秦王的意思,太后走的时候魂飞魄散。“佛家说轮回,人死了,到赶紧到孟婆那里喝一碗汤,忘掉前尘旧事,白纸一样去投生,六道轮回,不知道会投生到哪一道,三千大千世界,不知道会落在哪一个世界。”
李夏话说的不快,和着熏风鸟鸣,带着股让人安心的平和。
“就算再和从前的母子做母子,再和从前的兄弟做兄弟,再和从前的夫妻做夫妻,也一无所知,孟婆汤一喝,和魂魄消散,我觉得没什么分别。
我不在乎上一世如何,后一世如何,只要这一世好好儿的,走的时候能够安安心心,就行了。
娘娘是安安心心走的。”
“我知道。”秦王伸手拉了拉李夏的薄斗蓬,侧身替她挡着山风,“这样的话,阿娘也说过,阿娘说,能把这一辈子做好就不错了,生生世世那是痴心妄想。”
“娘娘有大智慧。”
“嗯。”秦王低低应了一声,揽着李夏,往前走了很远,才岔开话题道:“我小的时候,阿娘常常看着我出神,能看很久,我不喜欢她那么看着我,她看的我透不过气。后来去了杭城,启程去杭城的时候,一路上,我觉得阿娘好象变了,她拘我拘的没那么紧了,后来几乎是完全放了手,也不看着我出神了。
后来回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我一辈子最愉快的时光,就是在杭城那几年了,不过,后来有了你,现在,我觉得当下最好。”
“杭州城啊。”李夏拖着长音,语笑盈盈。“我很想念杭城,古家点心铺子里的桂花糕,还有祥记银楼,他家的东西件件好看。”
“桂花糕容易,古六府上做的,比铺子里的强多了。祥记银楼?我想起来了。”秦王想起那天李五牵着妹妹,仰着张傻脸一脸茫然的样子,笑出了声,“你五哥小时候实在太憨厚了。”
“现在也憨厚。古家的桂花糕我吃过,总觉得不如在杭州城吃的好,对了,还有钱塘潮,真好。”
“横山县那间酒肆,还记得吗?”秦王一脸笑意。
“记得,横山县衙不远,有一家卖扬州猪头肉的,味道好极了。”李夏想着当年她和五哥处心积虑搬走家患的事,笑的眼睛弯弯,“那时候我和五哥经常扯着你的大旗。”
“做什么坏事了?”秦王眉梢扬起,笑意流淌。
“没。”李夏一边笑一边答,“晚上我们搭帐蓬住吗?我头一次在这样的地方过夜。”李夏紧了紧斗蓬,转头看着苍茫夜色下的皇陵。
“不用住帐蓬。这里一年四季祭祀不断,皇上一年也要来上一回两回,不是每次都能象今天这样,当天就能赶回去的。起风了,回去吧,明天咱们到那边山上看看,先李太后葬在那里。”
秦王揽着李夏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指着旁边一座青翠的小山,那座山在皇陵之外,却又拥抱俯看着整个皇陵。
“好。”李夏远望着那座小山。
那座山,她去过十几回,不知道那座山上,现在和从前,有什么不同没有。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夏穿着身利落的骑装,和秦王一起出了院门,郭胜和金拙言走在前面,金拙言带路,郭胜拿了根长棍子,不停的拍打着戳着路两边,几个护卫随着他的棍子这边拍拍,那儿打打。
陆仪和古六跟在后面,古六拄着根登山杖,陆仪手里背着手,意态闲适。
看山跑死马,从皇陵往山上看,好象很近,走起来就远得很了,一行人脚步不慢,还是直走到临近中午,前面才豁然开朗,一片青石漫铺的空地四周,错落有致的散布着几个亭子,亭子四周,花儿正开的绚烂无比,这一带,打理的都十分精心。
“那边景色最好,到那里歇一歇,喝点茶,吃点东西再看吧。”金拙言指着面对皇陵,最大的那间亭子。
秦王看向李夏,李夏点头,“好。”
护卫小厮,和跟来的婆子丫头们忙打扫布置了亭子,找了下风口吹旺炉子,烧水沏茶准备吃食。
李夏拉着秦王,站到空地中间,慢慢转着圈看了一遍,长长叹了口气,这儿和从前一模一样,连那棵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银桂,都一模一样。
“这里,我也是头一次来。”秦王示意大步查看各处的金拙言,“先李太后葬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