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刘恒还是决定以后要到大野城里去讨生活。
其实若单纯只是想养活自己,是不必发愁的,刘恒有许多的路子可走,且很多都可以活得很滋润。
打渔的小船没了,但再造一艘也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从此之后只需要养活自己一个人,他哪怕五六天下一次水,都是可以的。剩下的那么多时间,他甚至可以每天都去黄先生那里跟着他读书学习。
除此之外,他还可以去打柴卖柴,村头赵叔就这样,收入尚可——事实上,他年轻力壮的,可以做的事情,实在是并不少,已经是无论如何都不至于挨饿了。
然而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决定去选择另外的一条路。
于是,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就奔了大野城。
首先是租房子。
他计划要现在大野城内落脚,然后再谈其它。
这个容易,上市内就有两三家专门从事房屋买卖和租赁的牙行,刘恒进去把需要一说,那几个牙人听说他只是要租房,且要求房租越便宜越好,便有些不大感兴趣,但生意再小也是生意,最后还是一个微胖的牙人接待了他。
双方一说一问,很快,那牙人就为刘恒敲定了三套房子,然后便带了刘恒去看——都是在城南,那里的房子最便宜。
不过,看房子的途中,那牙人还是一再鼓吹这房子如何如何的超值,劝刘恒“宁买莫租”,但刘恒却只是摇头。
他不是不想买,只是这些年来攒的钱,多数都给陈乐他们留下了,他自己身上虽说还剩了些,而且真要用钱也不是没地方借,但思量再三,他还是决定要先租房子——对于未来的前途,他其实并不太有绝对的信心。
三套房子看罢,刘恒最终敲定了其中一套位于城南偏东地方的小院子。
院子不大,院墙低矮,有些年久失修的感觉,但推开门仔细看,这房子只是被风雨斑驳了而已,其实内在都是完好的,尤其梁檩上用的木材,都显扎实。
牙人拍着胸脯说这房子绝对不漏,刘恒也没在意。
他住过无数漏雨的房子,对观察房子漏不漏,有着自己独特的经验。
他知道,这房子租下来之后,是要换一些茅草的。
不过没关系,顶天了也就耽误一天的功夫就是了,而且也花不了几个钱。
大家讲定每个月一百一十个铜钱的房租,就要回去立字据,院门锁好要走,狭窄的巷子里却迎面走过来一个粗壮的妇人,竟是一手拎着一只装满了水的大木桶,走路不摇不晃。
于是刘恒脚下缓了一缓,见她推开了隔壁的院门,然后才快步离开。
字据立下,各持一份,约定租期一年,然后刘恒先付了三个月的租金,就把钥匙拿到了手。
接下来,面对这个新家,过去多日他身上的那些颓唐,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花了一天的工夫,去下市上买些新编好的茅草,往邻居家借了把梯子,他自己就把房顶上容易漏雨的地方都给换了。
院子里洒扫庭除,房间里清尘去霉。
到第三天的时候,他借了辆牛车,找了黄大元帮忙,正好上城来卖柴的赵叔也搭了把手,他就已经把家给搬过来了——四张简单的小床,一张不少。
连锅灶都顺便弄好,已经随时可以自己做饭了。
看着这整洁一新的小院子,黄大元有些羡慕。
他说:“哥,将来我也想过来跟着你干活。”
刘恒闻言却只是笑笑。
等到赵叔卖完了柴过来,刘恒请他们两个就在巷子口的食肆里简单吃过午饭,然后大家一起坐牛车回去。
下午,他跑到大野泽旁,就在水岸边撒了几网。
到傍晚时分,他就已经背着一篓雨回到了大野城自己的小院子里。
趁着天色还没黑,近邻的几家,他挨个儿敲开门,一家送了两尾鱼去,大家都对这个最近搬来的新邻居颇有好感。
他又一次注意到隔壁院子那个力气颇大的女子。
她丈夫是个手艺人,叫程浩,专门在城里城外行走,做些补锅、磨剪子、磨刀、磨洗铜镜的活计,很憨厚老实的一个人,待人很热情。刘恒送完了鱼刚回去,他就主动敲门过来,送来了两把青菜,说是自家院子里种的,不值钱。见刘恒这院子里的木桶,有一只是坏了的,他还主动地要求帮忙修补。
开始刘恒想要婉拒,但见他很是诚恳,也就不再退让,只是一个劲儿的道谢。
只是等他拿了木桶回去不久,刘恒就隐约听见隔壁起了争吵声,一个女子的粗粗的声音在那里骂:“镇日就知道行好事,你却结交了谁来?做甚都不要钱,不要钱你我吃什么?不过滥好人一个罢了!呸!你休与我讲什么远亲近邻的话,我只知道咱们孩儿被人拐走时,那些邻里有好几人在场,并无人伸手……”
她的声音并不算大,显是顾忌些脸皮的,并不曾高声,只是大家住个邻墙,院墙又低矮,房屋又破漏,便还是传进了刘恒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