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没有继续向北,而是向西走去。他们似乎不再专注遥远的北方,这一路风景比脑海中的幻想更吸引他们。
四月初他们到达了河南中部,沃野千里的平原放眼望去是望不到尽头的绿油油麦田,此时的季节已是春暖花开,春耕的人们在田间忙碌,绿油油的麦田和刚刚抽芽的柳树生机盎然,路边的迎春花开出了金黄色的小花,许多叫不上名字的野花也冒出了花骨朵,早早苏醒的飞虫在花丛间飞来飞去。
他们脱掉了厚重的棉衣,在田间驻足。风海长出一口气,仿佛把沉积身体里的寒冬的陈余都呼出体外,一切都生机勃勃,仿佛是一个新的世界,一个刚刚醒来的世界。阿菜被寒风冻伤的脸也慢慢恢复,又变得粉红细嫩,让人垂涎欲滴。她依靠在风海的胳膊上欣赏美丽的风景。
因贪恋这田园的风光,他们错过了赶路的时机,等他们想要起身,太阳已变成了红彤彤的炭火色,他们不得不在麦田旁边的村子里住下。村子是一个很大的村落,规划整齐的街道按照等同的距离排列开来,几乎一样高的房屋一座接着一座,道路两边国槐也钻出嫩绿的枝芽,孩子们在路上追逐打闹,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他们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住下,走过几条街道,几乎家家户户开着门。最终,他们找到一个门上结着蜘蛛网的人家,看样子很久没人在这里住。他们决定在这家门前借宿。
刚刚撑起帐篷,一个中年妇女从隔壁院子里走出来,头上带着围巾,身上的衣服沾着泥巴,看样子刚从田里回来。她好奇地看着刚刚架起锅正准备的两人。
“你们两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妇女上前来询问他们。
“大姐,我们只是想在这里借宿一晚,不打扰你们。”阿菜拿着从路边捡来的树枝说。
“你们从哪来?”中年妇女问。
几乎每到一地都有人问同样的问题。到最后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
“南方,广东。”风海说。
中年妇女点点头,似乎想弄清广东到底在什么地方,显然她还是不知道广东到底在哪里,但她的表情告诉别人她觉得那一定很远。
“你们走着来的?”女人惊讶地问。
“走着来的。”
“怪不得你们看上去风尘仆仆的。”
中年妇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们最好不要在这里借宿。”中年妇女收起笑容。
一路上不允许借宿的人很多,他们早已习惯了,也没有什么争辩的意图,只是可惜刚刚撑起来的帐篷,他们打算拆掉帐篷另寻他处。
“住在我家吧。这家的人失踪的失踪,坐牢的坐牢,死的死。住在这里不太好。”妇女取下头巾,散开头发,这下看上年轻了许多。
风海仔细端详着她,四肢粗壮,浓眉大眼,是庄稼地的一把好手,干起活来能顶一个男劳力。不过长得很是标致。
两人不好拒绝,收拾好东西跟着女人来到她家,对着大门的是一面高大的红砖水泥影壁,水泥墙上抹着光滑的水泥,贴着大大的红色福字,院子的地面是用红砖铺成,院子里收拾的干净整洁,南墙角落里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影壁后面是高大的砖瓦房,透亮的玻璃上贴着年画,房门上贴着门神,风海辨不清是神荼、郁垒还是秦琼、尉迟恭,房门两侧挂着红红的布灯笼,里面的白炽灯清晰可见。整个院子里仍旧是一片过年的气氛。女人在门口脱掉厚厚的棉袄搭在门口的架子上,露出金黄色的紧身毛衣。也显露出实际年龄,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风海和阿菜慢慢放松下来,看起来同龄人更好沟通一些。
“进来吧,家里就我一人。”女人并不担心两个陌生人。
“你的家人呢?”阿菜边走边环视屋子。房子里摆设简单,整洁干净。
“男人出去打工。儿子在学校读书,只有周末回来。”女人收拾东西开始做饭。阿菜在厨房里帮忙。虽然用的是古老的大灶和风箱,墙上却没有一点灰烬。
风海站在院子里悠闲的翻看女人拿来的一本旧的《读者》杂志,晚霞烧红了半边天,成群的鸟儿在空中盘旋着归巢。隔壁院子里的一棵杏树越过墙头伸过来,绿绿的叶子尚未舒展开,树杈间有一个小小的鸟窝,看样子已经有段时间没人住了。
“隔壁这家是怎么回事啊?”吃饭的时候风海问。
女人低着头没有说话。见她不愿说风海也就不再追问,吃过晚饭,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气氛让人慢慢放松下来。女人竟主动问起风海刚才问的问题。
“你刚才问什么来着?隔壁那家吗?”女人放下手中的电视遥控器。
风海反而觉得有些尴尬,他点点头。
“他们家惨啊。”女人摇摇头,“你们看上去像有文化的人,你们说人到底是什么呢?人脑子里都想什么?”
女人的问题让他们一头雾水,他们看着沉思中的女人,等待她即将开始的讲述。女人完全不在乎他们两人的反映,努力拼凑着脑海中零碎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