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岭峰上的雪飘了六天六夜。
山腰有一丛雪堆,在呼号的恶风之中动了动,雪块松动,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手边一个包了浆的亚腰葫芦,中等大小,洒出来的液体早已结成冰晶。
“糟糕,不小心睡着了。”
雪堆中的青年男子抖了抖身体,半人高的雪堆立刻四下崩散,彻底露出青年男子的真容。
男子剑眉星目,脸部线条硬朗,充满阳刚之气。只是醉眼迷离,鼻头略红。男子身体修长,一身洗得发白的长马褂,鞋袜早就不知道丢在何处。
零下几十度的气温,他在这里昏睡数个小时,却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只是觉得腰酸体乏,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手边的酒葫芦捡起来。
“上好的黍米黄酒,就这么洒了,可惜。”
男子名吕毅,自小长在这赤岭峰上,山上有一茅草屋,就是他的蔽身之所。
吕毅师父人称老魏头,年约六十岁,六天前大雪封山,师徒被困了三天,实在饿得急了,老魏头便出门猎兔。
哪成想,一去不回。
吕毅上山寻师父,没寻着,只找到老魏头压在赤岭峰奇石下面的一封信。
看这马蚤气的笔法,就知道是师父所留。
信上洋洋洒洒数百字,具体的意思几句话就能概括:
师父养你到二十岁不容易,你也该下山见见市面了,我先走一步,三天的时间安顿的差不多,你就顺着地址找过来,咱爷俩在花花都市里吃香的喝辣的。
就要离开这赤岭峰,吕毅一时感慨,便多喝了一些酒,睡到现在这个时间。
“既然师父在大都市里等我,那我要赶快去找他老人家才行。”
伤感归伤感,吕毅对师父描述的花花都市还是充满了期待的。
下山赶路用了两天时间,按照地址来到燕北市的时候,吕毅被大都市的气质惊到了。
“怪不得近几年赤岭峰附近的村庄人口越来越稀薄,感情大家都来大都市投奔了。不错,是块宝地。”
他一身奇怪的长马褂,身背两个成人拳头大小的包袱,招来不少审视的目光,家长经过他身边,都要教育自己的孩子,“离这种怪人远一点。”
吕毅不以为意,学着前面的人,伸手招揽出租车。
就算活到二十岁从未下过山,可电视他还是看过的,基本生活常识也掌握了一点。
一辆出租车猛地急刹,停在他前面。
司机的头从车窗里弹出来,没好气地骂道:“想寻死也别害别人啊,这是车道知不知道?”
“车道?”
吕毅四下看看,周围车流滚滚,不时响起聒噪的喇叭声。
他刚要表达歉意,就听哐当一声响——后车追尾了。
出租车司机暗骂一声,眼看自家车子被马力十足的后车推了数米,就要朝马褂青年撞过去!
吕毅并不慌张,不合时宜的抖了抖自己的包袱皮。
“快跑啊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还真是怪人一个。”
周围响起各种声音,许多人都料定,吕毅怕是要伤筋动骨。
车头擦过吕毅的长马褂,他侧身来了腾挪,竟然在众人惊叹声中,一跃跳上后车的车顶!
动作飘逸,加之长马褂的加持,竟有种武侠电视剧里的高人风范,尤其是,他不知从何处拿了个酒葫芦,稳扎车顶,仰头便灌了自己一口酒。
酒味辛辣,他满足地“哈”了一声。
吕毅所不知的是,他之所以如此引人注目,不仅仅是行为怪诞,还因为他脚下——那是一辆高级跑车,红色,八位数,车牌后面一串“8”,就算在以省会著称的燕北都很少见。
车门忽然打开,走下来一长发女郎。容貌美艳,尤其是在迷离夜色的点缀之下,更美得人心口发慌。
美人身穿皮衣皮裤,并不显庸俗,贴身的设计凸显出她的好身材,蜂腰、长腿,细足踝,盈盈一扭,就好像要断了一般。
车顶上的吕毅又倒了第二口酒。
熏人的酒味迎风四散,惹得美人不悦皱眉。
刚要出声斥责,车顶上的吕毅便轻盈地跃下来,瞪着眼睛看着美人的跑车,惊奇道:“娘哎,还是大城市好,出租车都这么讲究。这个给你,最下面有地址,我要去这个地方。”
说罢,他就不客气地钻进副驾驶的位置,坐好。
美人不快,将迎风吹来的古朴信件拿在手里,刚要回掷过去,就注意到最后一排的地址有些眼熟。
“依雪山庄,你住这里?”
吕毅摇头,“我师父住这里。”
美人拿起信纸,仔细看了看,忽然,眼底划过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精光。
她看了一眼车内的吕毅,柔软地嘴角上翘,用甜得腻死人的声音说:“顾客您请系好安全带,我们马上就到。”
看着美人载着吕毅扬长而去,就连出租车司机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