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陈子友笔直地站起,颔首,涩声道:“圣上,微臣改变心意了。”
“你说什么?!”皇帝脸色一沉,险些拍案而起。
“微臣后悔了,微臣是欣赏长安郡主,但想来要能成为夫妻,成为一家人,还是欠缺了一些缘分。微臣虽然不再是适婚年纪,长了郡主整整十岁,而郡主已有孩子,微臣扪心自问,要把一个毫无血缘的孩子视如己出,并不容易。而陈家更青睐温文内秀的女子,郡主常常在外走动,还要抛头露面做生意,怕是长辈们不能接受。”陈子友目光炯然,清矍的脸上一派正气凛然,有理有据,字字坚决。
秦长安暗自松了一口气,拒绝的话由她来说不好,但由陈子友来说,却是让她的处境安全了。他看似是在处处挑剔她不适合当陈家的长媳,她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心存感激。
“陈子友,朕没看出来你读了这么多书,脑子也被堵了!你马上就三十岁了,还以为自己是黄花闺女挑三拣四呢?”皇帝气呼呼地吹胡子瞪眼,铁青着脸,身为天子的威严,顿时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见皇帝龙颜大怒,秦长安不能眼睁睁看着陈子友被迁怒,只能徐徐笑道。“皇上,长安虽然并非生在北漠,长在北漠,但是您慧眼识珠,甚至御封我为郡主,当御医。不管您帮不帮我挑选郡马,我都感激在心。长安认为,家里的平静才是最重要的,陈太傅是陈家长子,一表人才,学富五车,陈家对于长媳的要求自然很高,长安并非最合适的对象。若是以后嫁过去,家里风波不断,到时候陈太傅身为人子,恐怕更加为难。”
萧儒冷冷地说。“长安,你是个有才干的女子,只要你想,还能当不好区区一个长媳?再说,陈家都被你们形容成什么虎穴龙潭了?!陈家个个都是通情达理的,你也不是懦弱没用的小媳妇,你们两个都有缺点,一个年纪大些,一个带个儿子,只要互相包容,此事不就成了?”
她眉心微蹙,一点朱砂痣愈发清晰,清姿玉肌,粉唇微抿,觉得万分棘手。她跟陈子友全都否决这场婚事,怎么皇帝还是如此执着,偏要乱点鸳鸯谱?!
“圣上,请您收回成命,微臣是年纪大了点,但并不希望找个过分强势,不懂以夫为天的女人当妻子,微臣向往的是举案齐眉、红袖添香,想必郡主是无法为微臣实现的。”陈子友脸色沉凝,不惧龙威,继续一板一眼地说。“欣赏是一回事,娶回家里过日子是另一回事,微臣在这些原则方面,不想有所妥协。”
此言一出,是把皇帝气得不轻,撮合这对男女频频碰壁,他身为一国天子的脸面往哪里放?
“朕说合适就合适!你们哪来这么多的废话?是不是要朕马上写圣旨赐婚?!”
气氛一度冻结成冰。
正在一阵漫长的沉默之中,皇帝近身的公公疾步走来,在萧儒耳畔低语几句。
闻言,萧儒面色微变:“此话当真?”
公公点头,又说了什么,皇帝再也坐不住了,直接一挥手。“你们回去给朕好好想想,想清楚再来见朕。朕还有事,不留你们了!”
说完,萧儒便扬长而去。
什么事这么急?
秦长安悄悄拉住那位公公,素来跟他关系不差,他压低声音,仓促间说了句。“金雁王朝来使者了。”
她一愣,不曾等她开口,殿里一干随从全都跟着皇帝,风风火火去了议事厅。
“郡主,此事因我而起,不过,我不喜欢强人所难,若不是两厢情愿,最终只能成为一对怨偶。这世上,这种例子比比皆是。”
陈子友平静的嗓音,把她拉回现实,她点点头,正色道。“多谢陈太傅出手相助。”
“上次郡主的席面甚好,只可惜我不胜酒力,喝了一杯就醉,说来惭愧。您让人暗中把我送回陈府,我不至于当众出丑,郡主处事小心,做事周全,我理应帮你,而不是害你。”陈子友忧心忡忡,本该是一件喜事,但闹得彼此都不痛快,他心情愈发不好受。
秦长安更是内疚,摇头苦笑。“你这么说,我才成了罪人。太傅你是个正人君子,我也不妨直说了,如你所见,我在外经商,少不了跟男人应酬,但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却很少遇到太傅你这样的男人。若是朋友,我是乐得交你这个朋友的――”
“郡主,恐怕这件事完了后,朝中对你我的流言蜚语势必不会少,你应付的了吗?”
“人言可畏,你是这个意思吧?但如果我避你如蛇蝎,反而会让人认定我们之间有什么,陈太傅,清者自清。”
“清者自清,郡主的坦然和直率,我望尘莫及。”他若有所思,清明的眼神毫无一分阴影。
“得了,陈太傅,皇上都走了这么一会儿了,我们两个各自吹捧做什么?我们如今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蹦达。”她笑着打趣,眉眼之处再度恢复了鲜活的颜色,深思熟虑之后,她又补上一句。“等这波风头过去了,太傅还想来醉仙楼的话,我再请你吃顿饭,而且,绝不让你碰酒。”
陈子友暗色的唇有了细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