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手掌贴上她的背脊骨,她猫着腰,暴露在清冷空气里的身体不由地轻轻一颤,仍然维持着嗓音的平静。“你受伤了?”
身后的男人一言不发。
“想问我为什么知道?帐篷一支起来你就说要休息,是瞒着我处理伤口吧。不管多累,你从不比我早睡。再者,你身上的血腥味还没散。”她挑了挑眉:“男人都好面子,但你也不是铜皮铁骨,犯得着这么藏着掖着吗?”
龙厉阴恻恻地凝视着她云淡风轻的小脸:“我说我受伤了吗?”
秦长安白了一眼:“没受伤就好,睡吧。”
死不认账没关系,到时候痛的死去活来的人又不是她!
这男人简直别扭的要人命!
天还未亮,她躺下才一个多时辰,听到身畔有人沉重的呼吸声,好似还在隐隐压抑着痛楚。
“你很难受?”她坐起身,轻摇他的手臂,这才发现他的体温很低。
“滚出去!”他意识不清地骂道,紧握的拳头挥舞过她的眼前,若不是她闪得快,早就被击中一拳。
她没再迟疑,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把着他的脉搏,惊觉他的脉象紊乱,心浮气躁。
扯开他的衣领,她耐心地检查他的胸口和双臂,并无任何伤口――反复打量着被她脱得只剩黑色长裤的男人身躯,她双眉紧蹙,有一瞬间的挣扎。
把心一横,咬紧牙根,她用力扯下他的长裤,难掩满心愕然。
一道很深的刀痕,砍在他的右大腿根部,再偏一些,恐怕连那男人的那活儿都保不住。
他只是草草绑着几圈布条,撒了点金创药,但显然毫无作用,鲜血还在汩汩而出。
刚才这一路走过来,她怎么没发现他走路的异样?这男人对别人狠毒,连带对自己都这么狠吗?!
解开早已被鲜血浸透的布条,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漠里,就算出动暗卫,要找到她想要的药材和用具都很难,更别提她不认为龙厉能等到那时候。
她没惊动任何人,以水壶里剩余的清水洗净他腿根的鲜血,直到那刀痕清晰地映入眼底,才俯下身,把一颗药丸塞入他口中,在他耳畔低语。“把药咽下去。”
他缓缓睁开眼,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知道眼前的倩影是谁,却又无法把她看的分明,俊脸苍白如雪,眼下一片青黑。
“荒郊野外的肯定没有麻沸散。”
他抬了抬指尖,嗓音犹如火烧般,四肢百骸都麻木起来。
“待会儿会很痛,忍着。”
她没看他,直接跪坐在他身畔,将手里的金针穿刺过他的皮肤。
他的脑子里传来一阵钝痛,自始自终从未喊过一声,年少时忍痛的画面飞快地划过眼前,有那么一瞬间,他无法分清现实和虚幻。
但唯一不变的是,身边总是有那么个存在,她的面目看不清,一会儿是少女装扮,一会儿是女人……她的眼神很专注,她的眉眼很动人……
“都是你自找的,也不知道你发什么疯,瞒着我伤口会自动愈合吗?”耳畔传来女子的冷冷的叹气声,似乎还在咬牙切齿。
他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是他厌恶的气味,但此刻,这味道似乎能缓解他的疼痛,安抚他某一根异常紧绷的神经。
“好了。”秦长安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在缝合的伤口上倒下止血的药粉,这才将视线转向他。
她以为他早已痛的昏死过去,没想到他竟还能睁着眼,目光迷离恍惚,眉头深深锁着,浑身上下每一条线条都是紧绷到了极致。
他浑身大汗淋漓,一手早已在沙地上耙下几寸深的痕迹,右手则紧握成拳,紧的好像抓着什么东西,死也不肯松开。
她不是没给别人生缝过伤口,但即便是武将,也很少有能熬到最后的,铁铮铮的汉子,多半是熬到一半就晕过去的。
他在挣扎什么?两眼一翻,反而不必忍受这么清晰的痛感,不好吗?为什么连自己都不放过?
秦长安面露困惑,好奇地抚上他紧握的右拳,他似乎反应很大,下意识地想要护住手里的东西,不单没松开,反而握的更紧。
虎口处,露出一条金红两色的系绳,她眯起眼,越看越眼熟。
一个令人镇住的念头,油然而生,犹如在她脑后重重一击。
她不敢置信地用尽力气,一根根地掰开他蜷缩的手指,往日白皙漂亮的五指此刻却红的充血,她废了很大劲,最终才看清他满是手汗的手心里握着的东西。
是香囊。
是她随身携带的香囊。
是刚才她给他缝合伤口的时候太过专注,才没留意到他扯下她腰际的香囊,一直攥在手里?!
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涩感,击碎了她长久以来的漠然和无谓,秦长安脸色一白再白,抽出他手心的香囊,仓促地以手背擦拭自己额头的汗水,匆匆走出了帐篷。
守在不远处的李闯见她脸上血色尽失,紧忙问道。“郡主,您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