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铜吃力地抬起眼睑,几天前他跟另一个家仆陪伴董智深夜离开酒楼,却在暗巷遭遇意外,董智死了,他的左臂也受了伤……。
面前的男人一身贵气,圆领红袍华服,一顶镂空金冠束起寒鸦色长发,眼若点漆,深不可测,而他身边站着的女子,却是她!
陆青晚的心一缩,眼底浮上一阵热气,却强忍住,不愿在此刻相认。
“董家养的下人这么弱不禁风?让本王带回去,没几天就要给他收尸了吧?”龙厉的嘴角撩起一抹笑。
“王爷您放心,这家伙常年练武的,身强体壮,休息一两日,就能恢复体力――”然后让王爷好好虐待。只是后半句,董祥志自作聪明地没说出来。
“行了。”龙厉眼色一黯,起身离开。
陆青晚伸手搀扶陆青铜,他却避开了她的手,漠然地起身,朝着前方走去。
她微微蹙眉,快步跟上去。
“你竟然能请得动他?”陆青铜面无表情,话里头有刺,但她不是第一次听到,索性耸肩微笑。
“二哥,没有人能左右王爷的心情,他突发奇想而已。”
陆青铜把未尽的话语咽了下去,京城的各种流言蜚语听了不少,谁都知道靖王爷养了个玩物,只是性别模糊不清,说男说女都有。
会是她吗?!
若不是她,靖王爷怎么可能知道有他这个存在?
心情纠结矛盾起来,目光突然定在她的脖子上,那里一个鲜红吻痕,大喇喇刺入他的眼中,他彻底呆住。
许管事见陆青铜身上有伤,暂且先把他安置在仆人房,让他歇几天再做事。
“二哥,你左臂上的伤要紧吗?这些都是最好的金创药,我来给你上药。”还没碰到陆青铜的手臂,就听得他不耐烦地说。
“我自己来。”
她侧目。“二哥伤的这么严重,是被董家所害吗?”
陆青铜身子一震,他不知道那个晚上陆青晚听到多少,但月色下的那张脸上全是泪水,眼底的痛楚和心疼到了极点……。那一幕太过震撼,直到今日,他还无法忘怀。
他不看她,语气满是嘲讽。“董智死了,董祥志当然要把火气发到我们身上,我还算好的,另一个直接就被打死了。”
“二哥,陆家只剩下你我两人了。你都是我唯一的亲人。”她温声软语,真情流露。
陆青铜黝黑的眼瞳里微光一闪,死死盯着她,是啊,亲人?他们是仅存于世本该相依为命的亲人?可是!可是!
他咬紧牙关,重伤的身体突然绷紧,不去看那双春水般的眼眸。
“往后在人前,你别再喊我二哥。”
陆青晚的脸色一白,笑意崩落,心里的寂寥令她不知如何排解,她本以为有些东西不会随着时间而更改…。
以前她可以轻易地读出二哥的情绪,但如今,他的眼里一片浑浊,她看不透。
但有一件事,她却是愈发肯定了。
他恨她。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二哥看她的眼里连恨意都藏不住了?
陆青铜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猛地站起来:“我给二哥抓些止咳药来,你安心在这里养身体。”
他的眼神空洞,毫无感情地望着她。
“这里没有外人,私底下我还能喊你二哥吧?”她扬起嘴角,嗓音透着少女的轻快,却不知这一抹笑容那么沉重。
如果不是董智那么丧心病狂地折磨二哥,二哥绝不会变成这样……。只要她一如既往地对二哥好,迟早会把二哥的伤全部治愈,身上的伤也好,心里的伤也好……到时候,真正的二哥一定会回到她身边。
陆青晚的眼底再度掀起亮光,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走上行医这条路。
自从二哥到了王府,陆青晚更加忙碌,陆青铜的一日三餐和汤药,必定经过她的手亲自送去。
陆青铜大致了解她这七年的生活,比如她认得师父,妙手回春却藏于民间,对她倾囊相授,亦师亦友;比如她的初六师兄,憨头憨脑却又毫无心机。除此之外,她很少提起别人,似乎在王府里,也没有交好的朋友。
那张表情丰富的精致小脸,还是他印象中的活泼小丫头模样,跟她在外人面前的冷静截然不同,也是唯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看到她真实的一面。
他的心稍稍一软,却又马上逼自己紧握双拳,绷着脸赶人。“我已经不咳嗽了,托你的福,伤疤也结痂了,这两日就能下地干活。你别动不动往我这里跑,知道吗?”
陆青晚粲然一笑:“我在王府不需要做粗活,见二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没什么的。”
陆青铜脸色更差。一个官奴,多得是粗活累活,当牛做马,王府怎么会容忍她清闲度日?想到那个红袍王爷,他更坐实了猜想。
“爹如果知道今日的你以色侍人,只会死不瞑目。”
本以为再伤人的话语也不能搅动她内心的平静,只是这一回她又错了,她被二哥的话伤的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