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坐在铁砧旁边,他正从一个陶罐里掏出一坨坨黑色的药膏,抹在背上的伤口上。可能是反手摸背挤到了伤口,他露出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这比他挨鞭子时的面容可生动多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罗德用余光瞥了一眼门口,粗声粗气地说道:“今天不上工!”
“我只是来探望下你。”霍克自顾自走进了房间,把手上的草叶放在了罗德身边的桌上,“这是从伐木队那儿弄来的草药,切碎用水熬成酱,专治外伤。”
“我和你可不熟。”罗德扫了一眼草药,披上一件外套,上下打量了一番霍克,“看你的样子,是个管事的吧?你想干什么?”
“我这个人吧,最佩服有本事,有胆量的人。罗德,我们这个营地里说起胆子,你可是这个。”霍克比了个大拇指,笑吟吟地对铁匠说道。
“你在笑话我?!”罗德猛地站起身,攥起了拳头。
“不不。”霍克连连摆手,“我可不敢,你去问问营地里谁敢随便笑话你。大多数人在营地守卫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哪像你,有胆子问他们讨女人。”
罗德眯着眼瞧他,像是在分辨他话里的意思,那眼睛让霍克想起来猎场里的野猪。凶猛,直接,不知犹疑为何物。
“哼。”罗德呼出一口气,拿上搭在桌板上的一块布,擦起满是黑色药膏的手,“你们这些做过管事的人,歪心思太多,半夜跑到我这里,准没有什么好事。趁我没想找个靶子撒气,赶紧出去。”
“一样来了,干嘛不聊几句。我这儿有些好东西。”霍克从怀里掏出两支卷烟,一支含在嘴里,一支递给罗德,“我自个儿卷的。尝尝。有了这个,你背上的伤也能少疼点。”
烟点着了,房间里弥漫着一个辛辣和清香交杂的味道。吞云吐雾之间,霍克感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友善了几分。
“干嘛为了那个女人和监狱守卫们过不去?”霍克将烟灰弹在地上,随意地问道。
“我的女人,我当然得护着。”罗德阴沉着脸。
“那些看守,不少都是佣兵出身,下手黑的很,一不当心,你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霍克说道,“值吗?”
罗德吸了口烟,低头并不说话。
“不过,营地里女人又不少。为什么死盯着那一个?”霍克吐出一股烟雾说道,“听说再过几个月,就可以申请结婚了,你看上了哪一个,和她说好了,一起去填张表,就能一块儿过日子了。”
罗德眸子里闪出一丝亮色,不过随即又暗淡下去,他过了半饷才道:“我的女人,指不定就怀了我的种。我就要她,别的不要。”
“嘿,那你得快些想办法。劳改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三天两头有伤的死的抬出来。就算没有累死,哪天坑道塌了,墙壁倒了,人一眨眼就没了。那活男人干都凶多吉少,何况是个女人。”霍克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打量罗德的神色,他看到铁匠额头上的青经,一跳一跳地,眼中的怒气都快喷了出来,“就算她活着挨到放出来,那小孩也肯定保不住。”
“不用你教!我明天自然还会去!”罗德把手中的烟掼到地上,恶狠狠地说道。
“再被他们捉起来打一顿?”霍克冷笑道,“那季益君都说了,念你初犯,从轻处罚的。如果再来一次,信不信你自己都给关进矿里?”
“我能怎么办?你说,我能干什么?我只是个铁匠,除了挥起拳头吼几声,还能……”罗德嘶吼了几声,忽然停下来,眯着眼看霍克,“你……有办法?”
“嘿嘿,他们都说你楞,我看你还挺机灵的。”霍克笑起来,把烟头在铁砧按灭,把头凑近了铁匠,用很低的声音说道,“这个营地里,不满意那些佣兵的人多得很,有人在谋划搞一次大的。”
见铁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霍克用更轻的声音说:“暴动……”
“你是说,像抗税那样……”
霍克点点头:“只要豁出去,把那些魔法师老爷们吓到了,这不就能谈条件了吗?要女人的要女人,要钱的要钱。”
“可是万一他们狠下心来。”罗德用手在脖子根上一比。
“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有那么多人陪着你闹,难道还会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