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包娘子留在城外,柳福儿微皱了下眉。
如今两个擅长妇儿科的都跑去最危险的地方,反而那些擅长综合病症的还在那里拖延时间。
柳福儿望向聚在角落里,正拿着竞争对手药方斟酌的郎中,问:“几位可有什么头绪?”
郎中们抬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的无措和惊惶。
面面相觑之际,众人看向最为年长的一位。
“不然就如全府吏所言……“
“等等,”听得这话,众郎君一拥,那位白须白眉的郎中就被挤出人群,无奈之下,他只得开口道:“城主,我等已琢磨出些头绪,只是尚未验证,不好贸然开方。”
“无妨,”柳福儿道:“我们可以去城外询问,事前说明利害。若有愿意尝试的,就先给他用药便是。”
“未经查证,就这么用上,怕是不妥吧,”老郎中皱起眉头。
尚未经过查证的药方,如此用在人身上,实在太过冒险了。
郎中们也都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纷纷附和。
“那要查到什么时候?”
全四轻嗤了声,道:“诸位怕是没去城外瞧过吧?”
他道:“我亲眼瞧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咳着咳着人就没了。”
他看向柳福儿道:“那人还有个孩子。大人没了,这孩子便是命大,躲过了瘟疫,以后要如何过活?”
柳福儿是个母亲,听得这话,心里也不好受。
谢大看了柳福儿一眼,道:“不如我带着诸位去城外走一走,转一转,”他扬声喝了声,“来人。”
候在门边的兵士立刻进来。
谢大道:“带两队人,护送诸位先生去城外。”
兵士领命,出去寻人。
郎中们看向谢大。
见他脸皮紧绷,总是温和带笑的脸上带着些冷,也都不敢言语。
兵士们列队过来,看似有礼,实则强迫的带着郎中们走了。
谢大朝全四扯了丝笑,与柳福儿道:“我跟着过去看看,书吏那里有整理出来的文书,你过目之后署名。”
“别,这些事你来,还是我带着他们去吧,”柳福儿道。
谢大摇头,道:“你待会儿还要回去,小郎君身体弱,你还是注意些的好。”
他说着便出了门。
两个书吏抱着高高的文书进来。
柳福儿深为头痛的接过,一本本翻看之后,署名。
约莫小半个时辰,柳福儿伸了个懒腰,道:“行了,去校场。”
语气里满满都是如释重负。
全四挑眼,亲眼见到她如此,才知道从前送去的公文为何总再最后一刻才能送回。
柳福儿带着全四来到校场。
昔日开阔的训练场如今已搭设成了简易的屋舍,里面不时传来几声低咳。
“这是,”全四瞠目。
“柳家军里得病的也不少,有些疑似的就留在这儿了。”
她带着他从第一排屋舍开始,一间间探望,转了一圈,出来后,她道:“其他人在城北,有钱四叔照应着,这里我就交给你了。”
全四肃容称是。
安顿了这边,柳福儿重又回到府衙。
谢大已从城外回来,因为要盥洗才能进来,他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乌黑的发丝带着水润,几缕有些顽皮滑落,散在他胸前。
唇红齿白,乌发玉面。
谢大正收拾文书,见到柳福儿进来,他道:“有几个愿意尝试新药方,我已经把人单独安置了。”
“太好了,”柳福儿笑得舒心。
只要肯尝试就好,如此才能根据情况作出调整,配出对付这场瘟疫的方子。
谢大看她一眼,弯了弯唇角,道:“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吧,这里有我呢。”
柳福儿答应了声,道:“粮食的事你不用操心。”
她把全四安排子输的事情告诉他,又道:“过些日子药和粮就会到一批,只是咱们这里不好传出东西,也只能他们给什么就收什么了。”
谢大点头,目送她出去。
待到周围安静了,他捏了捏酸痛的眉心,摊开书吏报上来的文书。
这厢,柳福儿回到府里。
先从头到脚的大洗一通,才回内院。
赤槿立在偏院门口喊了声,很快润娘便带着梁康出门。
柳福儿站在门边看了几眼,得知梁康一切都好,便让润娘带着梁康回去。
她也回了自己屋里歇了。
而在城外,包娘子和陈郎君正围着个三岁大的孩童。
孩童的阿娘抱着他,看他喝药。
孩童也明白这药是救命的,一口一口的努力往下咽。
只是这药实在太苦,才喝下肚,没等歇口气,便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褐色的药汁落在地上,复又溅开,落到包娘子裙摆和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