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百里梦鄢那年,封容正好十八岁,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年纪,亦应该是,一个人生命中最重要最美好的年纪。
但是,那年,他惟一的亲人,身为异能力者的母亲死了,并且那么诚心地祈祷他活着日日煎熬,死了直入地狱。
他母亲的死是因为心病——相思成疾,一下子拖垮了常年重病和被妖怪伤到的身体。
封容知道,母亲一直在等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但是一去不复返的男人,可惜,那个人不曾出现过,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打算认,或者说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个露水姻缘的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他们只是恰好在一次长达两个月的清理妖怪的任务中相识,然后恋爱,也许是战斗后的激情点燃了他们,但是一夜纵情后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就走了,徒留动了心的女人等着他的回来。
那个时候,在任务之中他们用的都是代号,男人说,他会回来的。
但是他连名字都没有留下,一直到封容的母亲死了,他自始至终都不再回来。
母亲孤零零地下葬的那一天,雨下得很大,没有任何人帮忙举办葬礼,他一个人默默地弄好这些事情,在墓地前跪到半夜,最后顶着狂风暴雨冲到了山上的一个挖人心的狸猫妖窝前大开杀戒。
彼时,他还不是能力卓越的灵执法部最高负责人,与其说是想报仇,不如说是等着对方来杀他。
当他被打倒在泥泞中的时候,封容在想,也许,他是真的想要随着母亲而去,他根本找不到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在哪里。
那狸猫妖张大了血盆大口朝他的脖子扑来,桀桀的狞笑声刺耳无比,封容不躲不闪,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他是真的觉得,活着有点累。
但讽刺的是,他没有死。
在狸猫妖快咬断他的脖子的刹那,一条银蓝色的长鞭划破夜幕,破空而来,缠住了那狸猫妖,一绞,纷飞的血液和肉块,像是雨水一样甩到了他身上。
封容一开始并没有注意是什么人救了他,只是觉得很绝望,那种绝望一点都没有被生存下来的事实覆没,而说令他愈发沉溺深渊。
为什么,连死都这么困难呢?封容问自己,也问老天爷。
那一瞬间,他忍不住痛哭出声,狂风暴雨之中,少年的哭声如此悲伤而哀痛,后来封容成长为万人敬仰的灵执法部部长时,偶尔想起那时候自己软弱又肆意地掉眼泪,都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原来生活可以改变一个人那么多。
可惜不是看到这一幕的人没有那么多的恻隐之心。
“哭成这样,真难看。”一个悦耳却淡漠无比的少年的声音冷血地道,高高在上的语气,不耐烦的呵斥,令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块一般砸在封容的身上。
封容一下子僵住了,他抽泣着抬起了头,看向那个毫不犹豫就斩杀了狸猫妖的人身上。
雨越下越大了,啪嗒啪嗒打在人身上,很疼。
银蓝色的长鞭散发出微弱但是足以视物的光芒,盘旋在眼前的少年身边,毫不费力支撑起来的结界挡住了泥泞和雨水,结界之中,是一个漂亮得可以让人忘了呼吸的少年,黑色柔顺的发,冰冷的轮廓,深邃的丹凤双眼,秀气阴柔的容颜,浅蓝色的衬衫长裤,很简单的打扮,但是没有华丽的衣物的掩饰,反而更衬托出了他的傲然凌厉,遗世独立一般凌驾众生,睥睨天下。
封容从来不知道,原来漂亮这个词还能够来形容一个男生,但是他找不出更好的形容了。
淡漠的少年嗤之以鼻地扫视了他一眼,但实际上封容觉得他根本没把自己真正地收入眼中,少年就轻飘飘看他一眼,这么无视了一地的血水和肉块,踏步就走了。
从那冰冷的一眼中封容甚至可以看出来,少年的本意根本不是救他,只是刚好就在那个时机出了手罢了。
封容怔怔地看着那个和他有着同样的丹凤眼少年离开,不同的是,对方的凤眼中有着他绝对不会有的风情和冷冽,不知道为什么,封容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和雨水,追了上去。
彼时,他还不是后来那个强势霸道的封容,可是百里梦鄢不同,封容十八岁的时候狼狈得像一条在残喘的狗,而百里梦鄢已经能和天界的仙人地府的鬼族妖界的大能叫板,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百里梦鄢却几乎拥有封容想要却得不到的所有,封容没法不被这样的他吸引,那些年里,或许有喜欢,或许是真的爱,但是更多的是这个人活出了他渴望的永远无法想象的人生,令他忍不住靠近百里梦鄢,去走他走过的路。
封容一口气冲到淡漠少年面前,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但是少年理都没有理会他,继续下山,封容锲而不舍地跟着,一直到了半山腰,对方才忍无可忍地停了下来,长鞭一甩,直接勒住了他的脖子,声如寒冰,眼神如圣人,俯瞰一蝼蚁,“再跟来,我就杀了你。”
封容浑身一颤,噤若寒蝉——他不认识这个人,却是打心底里知道,少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