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掉在了地上。
“暗部长,”徐野犹豫了一瞬,一边弯下腰捡东西一边问道:“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他穿得有点少,挂在脖子上的一缕红绳便跟着一个挂坠半滑了出来,略紧的衣服拉长了他身体的曲线,将他整个人压得很薄,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浓,当徐野起身的时候封容看到了他双瞳里残留着的深深的倦意,像是长途跋涉的旅人,想休息,却没找到归家的方向。
只是一瞬,徐野便敛去了那份异色,抖擞着精神朝封容走过去,封容看到他手里刚捡起来的是一个球状的东西,看不出来用途,他不动声色地道:“和他们都走散了,邢钧刚才和我在一起,这会儿不见了,你看到他了么?”他们两个再加上阿皓是同属一组的。
徐野摇头,站定在封容面前,一米左右的距离,不远亦不近,“我们也是都走散了,到现在为止我只见过你一个人。”
封容问:“所以你也不清楚现在的情况?我们为什么都能在外头走来走去?”之前都是一个一个游戏场划分开来的,但在小广场的时候剩余小组的组员多多少少都露了面,可见这会儿整个鸣镜度假区都合而为一个游戏场了。
“不清楚,只是觉得不对劲,”徐野道,脸上带出担心之态,“游戏场好像没有区域限制了,我怕全部人会混战在一起,有些人……没什么分寸,受伤的几率太大了。”
“你担心的恐怕会成为现实,”封容看着他,“你听过围猎么?”
徐野怔住,好半晌才道:“暗部长你听谁说的?”
封容观察着他的神情,“太杭、秉伯和诸妤都被杀了,古曼也死了,其他之前淘汰的人的尸体都在住宿区西边的小广场上,诸妤死之前说,这不是游戏,是一场围猎……很不巧,我们都是猎物。”
徐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抹了一把脸,道:“做机关的时候我就该猜到的……的确是奇恩的风格,玩死人不偿命。”
封容说:“你好像不怎么意外。”
“拿别人当猎物,就会有被别人当猎物的一天。”徐野意味不明地道。
他摆明了不想正面说些什么,封容却好似没看懂没听懂他的意思,问:“你知道什么?”
徐野反问了一个似乎与现在话题毫不相关的问题:“暗部长,你说,错了的人能不能被原谅?”
封容很坦白,“看他做错了什么。”
徐野再问:“杀了人的人是不是就不能活在这世上?”
“看他杀了什么人。”
“被杀的人找杀人凶手报仇,是不是应当的?”
封容动了动眼眉,瞳孔深如幽水,徐野下意识地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目光,做完这个动作之后才惊觉自己为什么要躲闪呢,封容似乎对他的举动毫无所觉,声音平静道:“应当,也不应当。”
徐野没预料到他的这个答案,“为什么?”
“复仇,可以,但他不能成为下一个杀人犯。”
徐野顿默,他似乎能明白对方的话,又有些费解于其中的关系,在封容几乎以为他准备透露些什么的时候,徐野话锋又是一转,道:“暗部长,你变了很多。”
这次轮到封容一愣,“你多久以前见过我?”
“也不久,所以才觉得你变化很大,”徐野捏着手里的球,缓慢地转动着,“我有点好奇,是什么改变了你?”
他的语气有点像是久别重逢的熟人,但封容仔细打量他一番,也没从他的眉目之中看出端倪,只觉得他的眼神有些熟悉,却一时记不起来,“也没什么,人总是会变的,不过不管变不变,我都觉得我过得挺好的。”
“都挺好?”徐野定定地注视着封容,他居然问这位天之骄子这么一个问题:“你没有试过抱怨你的生活吗?在你一无所有又求而不得的时候。”
封容沉默了片刻,他今年二十七岁,是灵异学界最有前途的年轻人之一,可事实上在几个月之前,他的人生从未试过什么叫做求仁得仁,在一个月之前,他还差点死在回忆里,从高峰到低谷,他都在被动地往前走……所以封容道:“怎么说呢,痛苦的日子不能说没有,但再怎么样,总要活下去。”他以前也不是多么心胸豁达的人,最绝望的时候想死又没死成,那么为了生存,他并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抱怨之中。
“什么时候都要活下去?哪怕你想要的生活再也得不到了?”
“怎么样才算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呢?你二十岁的时候和你五十岁的时候想的大概都不一样,区别只是看你能有几个选择,”封容说,“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没办法改变,就只能接受。”
徐野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暗部长愿意接受?”
封容点头,“我接受了。”无论是他的母亲,还是百里梦鄢,甚至是如今的林映空。
徐野觉得他听到了一件很残酷的事情,站在灵异学界顶尖那个圈子里的暗儡也有反抗不了的生活,还有那么多在山脚下的人,该是多么可悲呢?
“那你后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