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文同新画的墨竹,杜中宵道:“好是非常好了,用笔简洁,自有神韵。推官可与李判官一起让匠人制版。我们河曲路的钱引,正面便用推官的墨竹,反面则用阴山的图。前些日子,我派画匠去沙州画阴山,有图在这里,推官看看如何?”
说完,从案几上抽出一张图画,交给文同。
文同展开,见是一幅远观的山景,想来就是杜中宵说的阴山图。此图与一般的画不同,虽然是用墨笔画成,却不是山水,极有质感,画上好像真的山一样。这个时代已经开始流行文人画,讲究神韵,而不讲究逼真。逼真的一般是画匠们所画,多用工笔,有一股匠气。这幅阴山图就是如此,用笔虽然简练,工笔画的底子还在。不过文同看着,总觉得哪里不一样,比一般的工笔画看着壮阔。
看了好一会,文同放下对杜中宵道:“经略,不知这幅画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要印在钱引上。”
杜中宵道:“我们河曲路,在阴山以南,几州沿黄河而设。钱引上印阴山,用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出自哪里。再一个,这画用的透视画法,技虽不精,却可见阴山之雄壮。”
文同道:“敢问经略,透视又是什么画法?下官精于丹青,向未听过这种技法。”
杜中宵道:“这是铁监里画图的人,专用的画法。用此法画图,虽然死板,却一切皆有章可循。纵然不擅画技,画出来的图,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什么。不用透视,按照正面投影,就是工程图,工匠可以依图制作出器物,尺寸丝毫不差。”
见文同还是有些疑惑,杜中宵随手取过案几上的一个纸镇,指头立在前面,对文同道:“便如这个纸镇,假如说,眼睛在我的指头这里,纸镇的形状是由这只眼睛看出来的,画在图上,便是透视。就是说眼睛看到的是一道一道光,一条一条直直落到纸镇上,描之于图。如果不是眼睛在这里,光不是聚集于一点,而是平着看过去,落到图上,就是投影。——这都是匠人做画的技巧,推官不知道也是寻常。”
讲下去就是光学知识,杜中宵没兴趣跟文同讲这些。需要用到这些知识的人群会了,就足够了,文人画家有兴趣,自己去了解就是。文同来之前,杜中宵已经找了画匠,去画阴山,选的是在昭君墓下看阴山之图,为的就是要印在河曲路钱引上。这种画与一般的画不同,不到那个地方去看,模仿出来的总是差一些神韵,符合钱引要求。当然有技术知识,还原之后再进行模仿,就没办法了。
把两幅图一起交给文同,杜中宵道:“你带着去找李判官,一起与工匠商量制版。钱引要尽快印出来,度支司定下数额,很快就不向这里拨钱了。印得晚了,可是没钱用。”
文同应诺,带着两幅画去找李复圭。李复圭已经转为了河曲路经略判官,专管钱粮。
新占的几州土地,又要整顿地方,又要营田,还要编练新军,事情太过浩繁。杜中宵已经上书,让朝廷向本路派知州来,将领不再兼管民政,专心于军事。
沿边地方,知州一向用武将,河曲路这里也不例外。可紧接着,就是军制大变,杜中宵的旧部大量被抽走,补充了新兵进来,将领哪里还有那个精力。再加上朝中没有派幕职官来,民政一时无人管。这是宋朝的习惯,新占领之地,算作特别的军事区,将领管一段时间以后,朝中才会派官员来。立国之初是五代遗风,再加上将领用投降的官吏,还可以如此,现在怎么行?
第二日,派到河曲路的新官终于到了。提举常平陈旭和另一位经略判官田京,还有胜州签判陈希亮和司理参军张唐英同车到达,录事参军戴庄尚未到京城,还要过些日子到。
李复圭和文同到车站接了几人,道:“现在天色尚早,我们一起到胜州旧城去。诸事草创,这里连驿馆也没有,各位担待。”
陈希亮几个人心中嘀咕,不好说什么。新拓之地,几个人在车上的时候,互相议论,就知道到这里为官不易。作为河曲路首州,这里连驿馆都没有,着实寒酸。
骑马过胜州新城,田京道:“这便是新筑的胜州城吗?城已筑完,因何帅府和州衙不搬过来?”
李复圭道:“经略以下,所有的官员无数的事情,哪里有时间向这里搬?诸位到了就好了,腾出手来,可以向这里搬迁了。”
陈希亮道:“胜州新拓,官员虽少,事务也少,怎么连搬衙门的时间都没有?”
文同道:“签判不知,地方虽是新拓,事务却一点不少。现在胜州城里,前来营田的厢军百姓,最少有数万户之多。要让他们吃饱饭,每日里就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忙。”
戴庄道:“到这里营田的,不是厢军吗?怎么还有百姓?”
文同道:“录事,火车就在那里,有百姓下来,说是到这里营田,难道还赶回去?内地流传,这一带土地肥沃,赋税绝少,许多民户便信以为真,买了车票就来了。”
众人听了,不由啧啧称奇。其实没什么奇怪,陕西、河东和河北沿边三路,由于驻军多,加上各种军事行动,差役繁重。土地肥沃没有什么,赋